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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神色略显憔悴, 又很是伤心,“我每天都在想着你, 想你见不到我该有多难过——他们、他们不让我看你的信, 谁的信都不给我看,还当着我的面烧了你的信,即使我哭着求他们, 也不行……母亲说你就要死了,不许我去见你,我要是因为你也得了肺结核,你就是没死,她也会杀了你、杀了你全家。”
爱丽丝猛翻白眼:戈登太太这吓唬谁呢?!
“然后呢?”
“他们把我送去威尔士的亲戚家, 我路上逃跑了两次,但每次都被抓了回去。在威尔士住了两周, 我又跑了, 这次他们干脆把我送去了爱尔兰。那儿没什么好吃的,我又总想着你,还没有钱回来,我都快要急疯了!”
爱丽丝想象了一下他深夜偷偷潜逃未遂被抓回去的样子, 觉得很好笑,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还笑!你不知道我那几个月是怎么过来的,没钱去哪儿都不行,”伊沃叹气, “这次我总算知道了,为什么你总是说‘没钱万万不能’。我没有钱, 就没办法乘马车去港口,也没办法买船票回到英格兰。”
“那你怎么弄到钱的?”
“我把衣服卖了,还有腰带!你上次教我在每条腰带内侧都缝几枚金币,还真的派上了用场!”这会儿他又眉飞色舞起来,“不过付了船费我就没什么钱买面包了,我得很节省。”
“是啊,你都瘦了这么多!”她叹气,“我本来很生气,气你连一封分手信都不给我写。可你——那你现在离开了爱尔兰,你父母会怎么样对你?”
她对他招了招手,“来吧,上车吧,我送你去旅馆。你得好好洗个澡,然后吃点好吃的,买几件像样的衣服。”
伊沃心里压着她来接奥利弗的事儿,但明智的没有现在就质问她,乖乖的上了马车。
“去安妮女王旅馆。”爱丽丝吩咐凯特。然后对伊沃邪恶的笑了一下,“是奥利弗住的旅馆,他没有租别墅,一直在旅馆住着。”
他低着脑袋,“奥利弗……他一直陪着你,所以,你就喜欢他了,是吗?”他声音低低的,还有点哽咽。
“现在先不说他,好吗?”她温柔的说:“快说说你,你父母是不是又派人抓你?”
“是啊,我都没敢直接去伦敦,先去剑桥找乔治——不是,我先从牛津路过,不过朱利安不在牛津大学,然后才去了剑桥。我找黑斯汀斯先生借了一些钱,他给了我500镑,我很小心的用,可是乔治又从我这儿拿走了200镑。”
“别总是给他钱,他总是乱花钱。”
“然后乔治说、说奥利弗陪你去了怀特岛,又陪你来了马德拉岛,我心里……我心里可乱了。我马上就给你写了信,让你等着我,我很快就会过去找你。可是……我在南安普敦等了三班客船都没办法上船,我都急疯了。只能先到勒阿弗尔,再从勒阿弗尔过来。”勒阿弗尔是英吉利海峡对面直对着怀特岛的法国海港。
爱丽丝没说话。
他说的很简单,但可以想象一下,他被父母软禁起来之后这大半年都经历了一些什么。作为一个备受宠爱的孩子,他活到20岁从来没有想过要反抗父母,因为用不着;现在,乖儿子变得叛逆了,戈登先生会怎么想先不说,戈登太太一定会认为,是她带坏了自家的乖儿子。
伊沃反抗得越激烈,戈登太太就越厌恶她。
伊沃也在想着她。她既然是去接奥利弗的,那么奥利弗肯定是回英国去了,朱利安也不在学校,可能是家里有什么大事发生,他回家处理事情去了。
他心里很是纷乱。自从乔治·拜伦说了爱丽丝跟奥利弗的事情之后,他心里就一直乱得不行。一方面他认为爱丽丝不会轻易放弃他俩之间的感情,另一方面,他又非常明确的知道,她得了可能会死的病,而奥利弗不怕被传染,一直陪着她,光是这份真情就能让他输得一塌糊涂。爱丽丝或许不爱他,也不爱奥利弗,但如果要她选择,她很可能会选择一直陪着她的奥利弗。
光是这么想想就让他难过得不得了,难过得没法呼吸了。
“戈登先生没有威胁要取消你的继承权吗?”
“他就我这一个儿子,取消了我的继承权,难道让他把财产给其他不姓戈登的人吗?他才不会呢!”
“可以给乔治。”爱丽丝还有心情开玩笑。
伊沃哼了一声,“母亲不喜欢乔治。”
“戈登太太除了自己的孩子们,谁都不喜欢。”
他叹了一口气,“对。她也不喜欢你,一直都……不太喜欢你。”
“她现在肯定是非常讨厌我了。”她淡淡的说。
他烦躁的说:“管她喜不喜欢呢!只要我喜欢你就好了。爱丽丝,我爱你,一直都爱你,见不到你的这半年,我每一天都比前一天更爱你。”
“也许你该好好想一想,是不是真的爱我。”
伊沃震惊:“你什么意思?你认为我不爱你,所以你就爱上了奥利弗,是吗?!”
“现在不要提他好吗?”
“我偏要提!”他怒气冲冲。
席德妮坐在爱丽丝身边,吓得脸都白了:从来没有见过伊沃发这么大火!他一直很好脾气,总是笑嘻嘻的,很快乐,也将快乐带给别人。
“你背叛了我!”他伤心的喊了一声。
“你别这么说。”
“事实就是!我吃不好睡不好,整天惦记着你,而你呢?你没用两个月就把我忘记了!”他狼狈的抬手胡乱擦着眼泪。
“我没有忘记你。”爱丽丝蹙眉,不耐烦的说:“你又不是小孩子,别哭了。”
“我就要哭!是你伤害了我,你弄碎了我的心,还不想看到我的眼泪?这不可能!”他眼含泪水,有些凶狠的瞪着她,“你吻着奥利弗的时候,是不是会想到我是怎么吻你的?”
“别瞎说了,我的病还没有好,我怎么可能吻他?”
马车适时的停了下来,到旅馆了。
“好了,快擦擦眼泪,赶紧去休息一下。你身上还有钱吗?或者你——嗯,叫奥利弗的仆人带你去成衣店买衣服,挂在他的账上吧。”她下了马车。
伊沃跟着她下了马车。
“等一下,你脸上脏脏的,我给你擦一下。”爱丽丝从腕上的手包里拿出手帕,仔细为他擦了擦脸上的污渍。
亚热带的冬季阳光照在他脸上,脸上有灰渍、泪痕,脏兮兮的,但也因此有一种仓皇又可爱的神态,又倔强又委屈,可怜兮兮。
“那你以后要怎么办呢?要是戈登先生说,你不回家就不给你钱,怎么办?你就没法回去念完大学了。”
“他们给我办了休学。”
“还有一年,是吧?”
“对。”
“我可以借钱给你念完最后一年,但你得想好,是不是真的要跟你父母断绝关系,这意味着你不再是他们的继承人,你懂的吧?”
他神色仓皇,一脸无助,“会这样吗?”
“你觉得呢?你不听他们的话,非得跑来见我,他们不会喜欢我的。”她重新叠了一下手帕,换了干净的一角,给他擦了一下两边眼角。“你没有经济独立,就得听他们的话,他们可能本来只想让你等一年,等着看我的病是会好转,还是会死,可你肯定一直不听他们的话,一直在反抗,是不是?”
他迷惑又困惑的点点头,“你怎么知道的?”
“做父母的都是这样的。席德妮,开好房间了吗?”
“开好了,就在奥利弗少爷的房间隔壁。”席德妮递过来房间钥匙。
“你先上楼吧,叫人给你准备热水,洗个澡,还得洗洗头发。我现在去给你买几件衬衫,一会儿就回来。”
“你别又把我忘记了。”他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儿。
“快上去吧。”
爱丽丝在衬衫店里买了20件衬衫、20件内衬的针织背心、20条全棉四角内裤、20双袜子、20条手帕;又去成衣店买了5件长外套、10条长裤、5根皮带;再去毛衣店买了5件长袖毛衣、5件毛线背心;去鞋店买了5双皮鞋、3双皮拖鞋,都是叫店家直接送去旅馆伊沃的房间。
算了一下差不多买齐了,这才回去旅馆。
一路想着,伊沃既然说写了信,那肯定是有信寄过来的,他犯不着为了这个撒谎。
那么,信呢?肯定是妈妈没给她,不让她知道伊沃真的是被父母关起来了。至于拜伦的信,也肯定是妈妈扣下来了,因为拜伦的信不是每周都有,所以有时候没有他的信,她也没觉得奇怪。
她有点气愤:妈妈不该扣下写给我的信!
但你要去跟奥斯汀太太讲什么基本人权和隐私权,她压根不会搭理你。
这就是时代的悲剧啊!
爱丽丝气恼,但又没有办法。奥斯汀太太的想法也很简单,就是不希望她和奥利弗之间有什么阻碍,邦德菲尔德家的剧情再怎么狗血,实际问题不大,不会影响到奥利弗的继承权;而戈登家就不一样了,戈登太太不喜欢爱丽丝,婆媳矛盾会很尖锐,做母亲的肯定不会希望女儿整天待在这样的婆婆眼皮下讨生活——虽然实际上她用不着、也不可能看戈登太太的脸色过日子,但生活嘛,谁还不希望快快乐乐简简单单的呢?
妈妈今天说到奥利弗回来就会求婚,她不能马上就说:不,我还不想结婚。只好委婉的表示了一下,但妈妈直接认为她是舍不得离开家,很愉快的表示,先订婚,结婚可以晚几年。唉!这也是一件难办的事情!她要是敢跟妈妈说,暂时不考虑结婚,即使是奥利弗也不考虑,妈妈说不定会给她来个一哭二闹三上吊,逼她答应。
直到到了旅馆,下了马车,她还没想好要怎么回去面对奥斯汀太太。
雅各布扶她下了车,她还有点奇怪,“你怎么在这里?奥利弗呢?”她把雅各布留在码头上等着南安普敦的客船到来。
“奥利弗少爷上楼了。”
凯特在一边小声说:“奥利弗少爷会不会跟伊沃少爷打起来呀?”
席德妮瞪她一眼:这傻姑娘满脑子狗血剧情!
“你上楼请奥利弗少爷下来。”
雅各布上楼了。
爱丽丝坐到旅馆大堂的休息区,席德妮给她拿来了玫瑰水,倒在自己带来的水杯里。
一杯水刚喝完,奥利弗下来了。
“爱丽丝。”他平静的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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