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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间屡屡碰壁,而苏秦、张仪之流却可以威风八面呢?难道苏秦、张仪的学问就高过孔孟不成?”
叶子道:“应该不是这样,反正,咳,也说不清楚。”
教书先生道:“王道,呵呵,永远只是口头上的虚应故事,霸道才是真正的求存求胜之术。”
叶子心头起伏,隐约觉得这位教书先生似乎胸中藏有无尽之事,也藏有无尽的怨怼。叶子强打精神,问道:“敢问先生,您似乎心中有事,能否给我们讲讲呢?”
教书先生笑道:“再多的事、再大的事,在岁月里这么一浸,也就没什么事了。没什么事,自然也就没什么可讲的了。”
叶子愣了半晌,终于道:“那,我们可否借一套《后汉书》呢?”
教书先生笑道:“这有何难,我这里别的书一概没有,《后汉书》却不下一百多套,送叶公子一套也不为过。”说着,随手从书架上取下来一套。韩诤连忙伸手去接,手指尖刚一碰到书函,突然想起方才那书函之中满是恶臭之血,不由得心中发寒。
教书先生也不理会韩诤的畏怯,硬把书函往他手上一塞。韩诤险些没跳起来,却又觉得这书函的分量和手感确是书册无疑,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教书先生问道:“不知两位要这《后汉书》有什么用处啊?”
叶子忙道:“心中有些疑惑,想查阅一下罢了,倒也没有什么特别的用场。”
教书先生笑道:“查查书就可以解惑了么?一套书罢了,人写的、人刻的、人印的,有什么大不了的?还不是你想在书里说什么就可以说什么嘛。”
韩诤不解道:“可这是正史啊!”
教书先生不屑道:“正史又如何?历史永远是胜利者的历史,而不是真相的历史。”
叶子听出教书先生话中有话,小心地问道:“那,如果我们要想知道一些真相的话,是不是总会有一些办法呢?”
教书先生又是一笑,道:“难道你真的不知道么,莫公子?”
叶子和韩诤同时一惊。叶子急问:“你怎么会叫我‘莫公子’?我又怎么会知道什么?”
二十九
叶子话音才落,忽然额头一阵巨痛,刹那间,只感觉全身的血液在体内加速奔流,速度越来越快,再看韩诤,也是一脸痛苦之色,想必也有同样的感觉吧。
叶子强忍巨痛,抬眼看那教书先生,却见他呆呆地立在那里,一动不动,如同一座雕塑一般,而这间小屋之内同样一片凝滞之态,就连空气也仿佛不再流动了似的。
流动的只有体内的血液,越来越快。
叶子和韩诤同时想起关于这个教书先生的那些恐怖的描述,越想越是心惊。
可是,这到底是真实还是幻觉,到底是鬼魅作祟还是因为连续几天没有睡觉而导致的紧张?
不知道。
也没法判断。
叶子匆忙之中一把把韩诤按得坐在地上,低声道:“盘腿,合十!”然后,自己先取了个盘腿合十的姿势,口中喃喃念着:“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
叶子知道自己正遭逢着前所未有的巨大凶险,当下勉强收摄心神,紧闭双眼,不再理会外界的一切,任它刀光剑影还是腥风血雨,自己只是闷头念经,不及其余。可念着念着,耳边突然穿来一个声音,是个男人,却又不像是教书的声音,那声音道:“看不出你还学过一些佛法的啊,年轻人修为不浅,可是,你若想化险为夷,念这《心经》却是毫无作用的啊!”
叶子此刻,虽然非常不想理会外界的干扰,可到底身陷极其凶险之地,有些慌了手脚,听这声音一说,心里不由发虚,继续念了两句《心经》之后,声音一停,改了句子了:“如是我闻。一时佛在室罗筏城。只桓精舍。与大比丘众。千二百五十人俱。皆是无漏大阿罗汉。佛子住持。善超诸有。能于国土。成就威仪。从佛转轮。妙堪遗嘱……”
叶子念着念着,忽然又听到那个声音了,满是惊叹:“这位公子年纪轻轻,却连《楞严经》都会背诵啊,当真难得,当真难得!”
叶子听得心下稍松,连忙加紧诵经,可没多一会儿,那声音又道:“可是,你若想化险为夷,念这《楞严经》也还是缘木求鱼,一点儿用没有啊!”
叶子越发紧张,心道:“这声音到底是心魔作祟啊,还是有高人指点啊?”实在忍不住,悄悄眯了一下眼睛,却见小屋之中还是方才的景像,丝毫未变,韩诤也盘腿合十,在自己身边不知嘟囔着什么,身体还在瑟瑟发抖。
叶子赶紧又闭上了眼睛,心想:“《楞严经》难道现在真不管用吗?那我该念什么才好呢?有了……”叶子再度凝神,虔诚念诵道:“稽首本然清净地,无尽佛藏大慈尊。南方世界涌香云,香雨花云及花雨。宝雨宝云无数种,为祥为瑞遍庄严。天人问佛是何因,佛言地藏菩萨至。三世如来同赞叹,十方菩萨共皈依。我今宿植善因缘,称扬地藏真功德……”
可念了不多时,那声音却又出现了:“年轻人,连《地藏菩萨本愿经》都能背诵啊,难得,难得啊!”
叶子心道:“你倒也不必夸我了,别后面又跟着一个‘可是……’就行了!”
可天不随人愿,越不希望什么来,什么还就偏来。那声音接着就道:“可是——”
叶子还没听下文呢,单听了这么一个“可是”,就险些岔过气去。
那声音接着道:“可是,地藏三经当中,有两部真伪未辨,这两部之中,就有你方才诵读的这部《地藏菩萨本愿经》。”
叶子心中恼怒,却也暗自安慰自己:“就算他说得对,也只不过是真伪未辨罢了,说不定就是真经呢!”
那声音仿佛听到了叶子心中所想似的,继续道:“但你也不必过于担心,《地藏菩萨本愿经》说到底也只不过是真伪未辨罢了,说不定就是真经呢。”
叶子这才松了口气,却又疑心:“他怎么知道我心里想的什么呢?他到底是鬼魅还是心魔?不过,总算有合适的经可念了啊!”
叶子才松了口气,那声音却又道:“不过,就算《地藏菩萨本愿经》是货真价实无可质疑的真经,你现在若想化险为夷,念这《地藏菩萨本愿经》也还是缘木求鱼,一点儿用没有啊!”
叶子愠怒非常,但这生死关头,病急乱投医,对那奇怪的声音也不敢不信,当下一咬牙,不念《地藏菩萨本愿经》了,改口道:“如是我闻,一时佛在舍卫国祗树给孤独园,与大比丘众千二百五十人俱。尔时,世尊食时,着衣持钵,入舍卫大城乞食,于其城中次第乞已,还至本处。饭食讫,收衣钵,洗足已,敷座而坐……”
那声音又出现了:“《金刚经》你也会背诵啊,不简单,难得啊难得!”
叶子正念道“敷座而坐”的一句,一听那声音说到“难得啊难得”,也不知怎么,下面本该念“时长老须菩提,在大众中,即从座起”,却凭空多念出了“可是”两个字来!
果然,那声音接着又说开“可是”了:“可是,念这《金刚经》也还是缘木求鱼,一点儿用没有啊!”
叶子再也忍不住了,高声吼了出来:“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说,我到底该念什么经才行啊?”
那声音笑了一下,应道:“念什么经都不行啊!你都念过这么多佛经了,难道还不知道佛祖真意么?佛法最根本的概念,四圣谛也好,五蕴皆空也罢,无非是说现世不值得眷恋,所以要建出世间之法,求得大解脱之道。你看看你,现在这‘四圣谛’中的苦谛你已经占了多少?呵呵,你想赶紧去京城见你所爱之人,此为‘爱别离苦’,你和教书先生在这里相见,此为‘怨憎会苦’,你想脱开这村子里的古怪之气而不得,此为‘求不得苦’,此刻血脉贲张苦不堪言,此为‘五盛阴苦’……”
叶子听得极为不耐,高声道:“别跟我讲道理啦,我现在到底该怎么办!”
那声音却依然不慌不忙,道:“怎么办?顺其自然,该死就死呗。佛法是出世之法,是解脱之道,教人不可执着于生命,不可执着于身体这个臭皮囊,你却以为念念佛经就能脱灾免难,保佑自身平安,呵呵,你佛经都白念了啊,这不是缘木求鱼是什么?不是南辕北辙是什么?呵呵,这就好像去向孔夫子请教如何作奸犯科,向皇帝请教如何造反闹事!也许这正是你此生的机缘到了,该往生西天极乐世界去了,也许是该投胎转世吧,转生到一户好人家去?反正,看来是好事,你怕什么呢?”
叶子略一捉摸,说得还真有道理,可这一来,精神支柱被打破了,身体一下子瘫倒在了地上。这一下瘫倒,才看见原来这小屋的窗子外面趴着一个脑袋,这脑袋圆滚滚、胖嘟嘟,在月亮底下反射着明媚的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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