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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昭禁不住循声望去。
斜阳穿过柳色,洒下细碎斑驳。卵石铺就的宫道上,少年只穿着件单薄的明黄纱袍,容如玉曜,眸若点漆,乌发仅以玉带束着,乖顺的贴在颈窝间,此刻正歪歪软软跪在一片杂乱的石间,一手扶地,一手按着心口低声咳嗽,小脸惨白。
咳声也果然是方才听到的绵软细弱,好像刻意压着,怕被人察觉到似的。
卫昭眼睛一眯。
这小狼崽子武功并不弱,不过跪了大半日,怎就成了这副模样?莫不又在故意装可怜,好逃避余下两日的责罚?可若装可怜,不该闹出越大动静越好?怎声音弱的跟小猫一样?若非内力深厚耳力过人,他离这么近恐怕都听不着。
呵,该不会又玩儿欲擒故纵那一套吧。
年纪小小的,小伎俩倒是不少。
卫昭挑了挑眉,吩咐管事给大皇子喂米喂水,又命人去太医院取两粒补气的药丸备着,便欲迈步过去。
“卫侯——”
穆珏忽急唤。
卫昭扫了眼自己被对方攥住的一截袖口,低眉含笑,客气的问:“大皇子还有吩咐?”
幽深凤目沉沉压下,带着无形气场,似能看穿自己的一切心思。
“没、没有。”
穆珏心尖一颤,尴尬的松手。方才,在大脑还没反应过来时,他竟就那样本能的去扯卫昭衣袖,何其鲁莽,何其失礼,卫昭……又该如何想他?
他忽然前所未有的恼恨起来,恼恨自己沉不住气,恼恨自己表现的太过心急。
身为谦谦守礼、就算泰山崩于前也要保持沉稳从容的皇长子,他怎能像个后宅争宠的妇人一样,用如此露骨的方式去强留对方?
“大皇子放心,您只是饥乏过度,才致体虚无力、头晕目眩,只要按时补充水米,当无大碍。皇子一片孝心固然可佳,但身体更为重要。臣相信,陛下也不愿见您为了尽孝如此自伤。”
卫昭温声安慰。
然而这些话在穆珏听来却像是有意无意的指责,他面色腾得红了一片,几乎维持不住强装的镇定。
“是……卫侯之言,雨润谨记在心。”
卫昭点头,将目光从这位皇长子身上收回,银袍一闪,迈步走开。
高吉利正在给小殿下抚背顺气。然而他的乖乖小殿下好像虚不受力的样子,被他一拍,咳得更厉害了。
高吉利心中奇怪,自己也没用什么力啊,而且,刚才不好好好的吗?怎就突然就开始咳嗽了。然而,等余光扫见一道银白身影朝这边行来,高吉利就秒懂了!
定北侯的魔爪已然伸来。面对一个实力远远高于你的强大敌人,你要做的当然不是正面和他刚,告诉他我好强我好厉害不服来战啊,而是要装弱、装可怜、装快要死了,最好让对方良心遭受拷问,再也不忍对弱小可怜又无助的你下手。
而身为一个优秀的管家兼贴心大袄,他能做的,自然就是打好配合战,用尽一切办法帮乖乖小殿下装可怜!
“怎的?”
“殿下可是身体不适?”
卫昭负袖停步,微微俯身,居高临下的审视着“小可怜”,声音格外温和的问道。
少年似乍然受惊,忙松开手,因为实在没力气跪直了,便索性歪着,忍住咳意,坚强的道:“孤……孤无事。”
“咳咳……抱歉,打、打扰卫侯和大哥叙话了。”
少年急偏过头,又闷喉咳了两声。咳完,略畏惧的仰面望着卫昭,漆黑的眸里写满懊恼、愧疚及不易察觉的惊慌,好像生怕对方因此生气。若定睛细瞧,还能瞧见那下片唇上布满碎小齿印,微微泛着白,显是强忍痛楚咬出来的。
看着……分外弱小可怜又无助。
卫昭扫了眼他膝下,见既无软垫,也无安置任何护膝物品,棱角尚未完全打磨平滑的小石头隔着薄薄一层衣料毫无阻隔的磨搓着膝,内里想必已一片青紫,倒有些意外。
小太子可不像个会吃亏的,甚至根据目前搜集到的情报来看,他还格外喜欢和昌平帝和满朝文武对着干,眼下怎如此乖觉?是作戏要做全套,把苦肉计进行到底,还是……真知错了?
后一种,显然,连他自己想想都觉可笑。
“卫侯是特意过来探望大哥的吗?要不,孤跪远些吧。惊扰到卫侯,孤真是罪该万死。”
少年握了握拳头,特别善解人意的道,随后不等卫昭说话,便咬紧下齿,虽然很吃力,但还是坚强的试图扶着自己的大胖管家起身。不料因动作有些急,一个不稳,又软软跌了下去。
“哎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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