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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旧伤复发,右臂又被孽徒给咬了,卫昭回府后就换上了宽松的寝衣,此刻只随意披着件银色锦袍坐在案后,用一条胳膊办公。
周深拿着供状进来时,亲兵正在奉茶。
周深心细,下意识看了眼茶汤的颜色,果然,又煮过了,茶叶和水的比例也很有问题。这些军中的大老粗啊,就知道糟蹋好茶。
卫昭恰有些口渴,随手捞起茶碗欲饮,结果鼻尖刚掠过茶汤,就嗅到了深藏在那碧色深处的一股无法忽略的糊味。他摇了摇头,只得无奈搁下。亲兵见状,吓得在一边惶恐请罪,要把茶端下去重新沏。
“罢了,换盏白水过来吧。”
虽然在军中令行禁止,雷厉风行,但私底下,卫昭并不愿因为这些小事轻易责罚下属。他们是将士,只需在战场上勇往直前奋力杀敌便可,并不需要学习烹茶煮饭这些家务琐事。
周深却看得很糟心,很不是滋味。
他知道侯爷爱兵如子,不忍在这些事上苛责将士,可他更知道,自小生在勋贵之家,侯爷骨子里其实是一个十分注重生活品质并颇有闲情逸趣的人。比如,侯爷对于衣着和饮食用具有近乎严苛的要求,无论里衣外衣,细微至领口袖口也必须做工精细,干净熨帖,不能有一丝褶皱。即使在军中,侯爷也保持着每天至少沐浴一次的奢侈习惯。再比如,侯爷闲暇时并不怎么混迹武将群,反而很喜欢和来京中游学的文人士子们切磋琴棋书画,诗书六艺,并写得一手漂亮潇洒的好字。
这样铁血不失雅致的侯爷,负伤办公时,合该有红袖添香,美姬在侧才对。那些亲兵一个个五大三粗的,哪里懂得情趣和照顾人。
可事实是,偌大的定北侯府,除了卫老夫人和伺候卫老夫人的两个仆妇,根本不可能再看到第四个母的。
自打侯爷回京,来府里找老夫人提亲的媒人们都快把门槛踩烂了,每日上朝和下朝专门跑来府门口和侯爷“偶遇”的京中贵女更是数不胜数。可侯爷不知怎的,竟一个都没瞧上,看那些娇滴滴贵女的眼神仿佛一把冰冷的剑。有几个当场就给吓哭了。
和侯爷同年出生的顾公子、刘公子孩子都满地跑了,顾公子的夫人今年又新怀上了第三胎,他家侯爷别说媳妇了,连个正经的通房侍妾都没有。卫老夫人起初也急,可愁了这么些年,也愁得佛系了,并丧心病狂的把挑选孙媳妇的范围从京城贵女圈扩展到了京城贵男圈。
没办法,谁让她当年没照顾好宝贝孙子,让宝贝孙子落入了南诏国那个可恶的女人手里。虽然最后有惊无险,可宝贝孙子却从此对男女之事彻底失去了兴趣。
这血气方刚的年纪,要是憋坏身子了怎么办。好在天无绝人之路,这世上除了女子,还有大把大把的男子。卫老夫人仔细合计了一下,除了不能抱重孙,娶个漂亮的男孩子当孙媳妇也没什么不好的,体力方面还更有优势。她可不想自己的孙儿孤寡孤独的过一辈子,老了病了身边连个嘘寒问暖的人都没有。那样她日后到了九泉之下也会不安的,也没法同早逝的长子长媳交代。
至于传宗接代这么辛苦的任务,就留给她那个总爱黑着张脸、不怎么讨人喜欢的二儿子吧。反正在见识过二儿子家那俩闹腾的熊孩子之后,卫老夫人现在对抱重孙子也没多大兴趣。有那功夫,还不如坐着车到街边寻美男呢。
周深一直呆在京城这边的侯府,并不知道西南那段对侯爷的人生观与爱情观产生了深远影响的旧事。他只是隐约察觉到,侯爷似乎对女人不是那么有兴趣。可在思想比较传统老套的周深眼里,这也并不是多大的事,因为他和他媳妇就是典型的先婚后爱,在拜堂前甚至连面都没见过,现在不照旧恩恩爱爱如胶似漆。
感情都是需要培养的嘛,总之,他们定北侯府实在是太缺一个贤良淑德,会烹茶会煮饭最好还能和侯爷聊聊诗聊聊画的侯夫人了!
“那道士当真不知金蛇胆是用来解文殊兰之毒的?”
卫昭翻着供词,拧眉问。
上次的投毒事件昌平帝下令结案后,卫昭本不需要再刨根问底追查那涉案道士的来历,可没想到次日定北侯府的暗卫就探到一件惊天消息:武帝时创立的谛听组织,经常使用一种迷药来控制训练里面的杀手,这种迷药,就是文殊兰。
虽然那次生日宴上的确切真相已不可查,但根据种种线索来看,“大皇子主动服食了对心悸症者有害的文殊兰,欲嫁祸太子”“太子主动服食了对血热者有害的麟胆,欲嫁祸大皇子”这个真相毋庸置疑的。只是无法确定谁是先动手的那个、谁是将计就计反击的那个而已。
卫昭并不能确定大皇子穆珏获取文殊兰的渠道一定和谛听有关系。毕竟作为一种效果绝佳的迷药,即使被官府明令禁售,江湖上一些三教九流也总会有各种办法搞到。
可如果那次中毒事件真与谛听有关系,事情就很麻烦了。
身为一支绝对效忠于武帝的杀手组织,谛听为何会与大皇子有联系。他们想卷土重来,最该联系的不应该是小太子么?
于是卫昭立刻命人将花重金指使乞丐头头张大旺到大皇子府送解药的那名道士给抓住了。
“没错。这臭道士是个软骨头,还没等用刑就先尿裤子了,应该不会撒谎。按他交代的,这整件事无论是给大皇子府送文殊兰,还是事后给大皇子府送解药,都是他的师兄,一个叫淳于傀的道士指使他干的。”
“那淳于傀现在何处?”
“奴才派人去观里打听过了,此人虽是紫霞观名义上的观主,但一直神出鬼没,行踪飘忽,听说已经三年多没回过观里了。”
卫昭长眉一轩:“没回观里?那如何与吴淞取得联系的?”
周深忙道:“用的是信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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