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酉时一刻, 放班鼓准时响起。
上了年纪的老阁老们处理完手头事务,便美滋滋放班回家了。
但对于军务刚议到一半的兵部众人来讲, 这鼓声几乎和放屁差不多,对他们并无什么意义。此刻,他们几乎每个人手里都抱着厚厚一摞军务, 等待长案后年轻侯爷的裁决。
没办法,最近南疆动荡,几乎日日都有最新军情呈送到内阁,以至于很多日常军务都被积压了下来。今日南疆只来了一封军报, 且是当地刺史报平安的,并无急事,官员们好不容易得以喘口气, 便想趁着这机会把最近积压的日常军务解决一批。
一个官员拿出奏本,刚抑扬顿挫念了一小段,却见卫昭修长手指轻轻点了下案面,挑眉扫视众人一圈,道:“可有比这更重要的军务?”
官员们面面相觑,一时不解卫昭这话何意。给巡防营拨军饷的事, 还不算重要军务吗?
“不说话, 那就是没有了。”
在众人愕然眼神中,卫昭施施然站了起来,道:“今日议事便到此结束吧。”
卫昭负手走了两步,发现众人并未动,于是回身, 挑眉:“怎的?诸位还有其他事要与本侯商议?”
众人立刻整齐划一摇头。
直到那道银白身影消失在殿门外,一众兵部官员方长长松了口气。一人忍不住狐疑道:“你们有没有发现,这两日定北侯似乎有些不一样。”
另一兵部官员立刻附和:“没错。以往侯爷与我等议事,哪次不是秉烛夜谈,有时结束早了,还要在内阁看会儿书再回去,可这两日,侯爷都是一到放班时间便准时起身。侯爷素来勤勉政务,从未如此过啊。”
“可不是嘛,还让人挺不习惯,莫非侯爷新近纳了什么小娇娘藏在府里?”
“胡说,这位侯爷可是出了名的清冷寡欲,严于律己,岂会被美色所惑,否则也不会这个年纪还不成婚,通房小妾亦一个没有。依我看,说不准侯爷早早回府,是为了陪卫老夫人用膳呢。”
卫昭自幼被卫老夫人抚养长大,对祖母的感情自然不一般,现在卫老夫人年纪大了,卫昭既已回京,想多陪陪老祖母也在情理之中,众人很快信服了这个说话。
……
而准时放班的卫侯爷并未急着回府去陪卫老夫人用饭,而是先去了太医院,向章太医讨了一瓶固元的药丸,又转道去了城北一家价钱不菲的成衣铺,花费重金购置了两套轻薄透气的蚕丝寝袍。
卫老夫人送来的那几套寝袍虽好,可在卫昭看来,这种贴身衣物,一定要他自己买的才更合心意。况他选的款式,都是时下最新颖最流行的,做工与裁剪都极精妙,光是肖想一下那少年穿上去的模样,卫昭便禁不住嘴角一弯。
“一共是三百八十两,贵客是现银还是票子?”
老板观卫昭衣着矜贵,器宇轩昂,出手又如此阔绰,猜测他身份必定非富即贵,那态度堪称一百个恭敬,只差把腰弯折到地上,笑得见牙不见眼。
卫昭随身自然不会带那么多现银,便吩咐周深取银票过来。周深颇肝疼的从怀中掏出四张价值各百两的票子,结账的空隙,忍不住在心里哀叹,自打小太子住进了侯府,侯爷可真是越来越挥土如金了。他们侯府辛辛苦苦攒下的这点家当,哪里够祸祸的。
“让人尽快洗净烘干。”
回府后,卫昭就把装着两套寝袍的包袱丢给周深。
周深心领神会,见素来冷峻的侯爷眉温柔,唇边还漾着一丝笑,不由也跟着高兴起来,乐呵呵的安排去了。
“太子殿下呢?”夏季日长,天色还是亮堂的,卫昭左右寻不到穆允踪影,便问守在廊下的一名亲卫。亲卫忙回禀:“殿下用完午膳就去凉阁午睡了,至今未醒。”
凉阁就建在水榭上,背阴而造,四周垂挂着遮阳的绡纱,风拂动时,满湖的荷香混着水汽飘入阁内,清清凉凉的沁在肌肤上,十分清爽解暑。这还是卫老侯爷当年为体质畏热的卫夫人建造的,每年从入伏到出伏这段时间,夫妻二人都要搬到此处居住。后来老侯爷夫妇亡故,卫昭又常驻北疆,至于卫老夫人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家,夜里最怕受凉,这处凉阁就荒废了下来。
卫昭回京后几乎脚不沾地的在内阁与御书房之间行走,往往深夜回府,天不亮又要进宫,有时累得很了,就直接在书房睡下,因而对起居之事并不怎么上心。也就今早起身时,不经意瞧见身边少年额上汗津津的,颈窝里也全是热汗,才陡然意识到伏日将近,他那处院子是有些闷热了,于是便命周深带人将凉阁收拾出来。周深效率倒高,没想到那小家伙竟已睡了进去。
卫昭于是信步沿着抄手游廊朝水榭方向走去,进了凉阁,掀开琥珀色鲛纱一看,果见穆允只穿着件轻薄的素色锦袍,乌发以锦带松松束着,正侧卧在阁内临湖的一张矮榻上,睡得正香甜。大约是为了遮光,少年面上还覆着片蒲扇大的青碧荷叶,俨然一只贪睡的小懒猫。
按亲卫所讲,这小家伙从午膳后便睡了,一直睡到这个时辰还浑然不醒,恐怕昨夜是真累坏了。卫昭心头一软一痒,忍不住倾身,隔着荷叶在少年眉间落下一印。
荷香混着少年人独有的清爽气息钻入鼻尖,宛如一股在地底埋藏了多年的陈酿,将心中燥热与这一日的疲惫一扫而空。
他动作其实很轻,也不打算这时候叫醒穆允。只是做了那么多年的杀手,穆允睡觉时素来浅眠,警惕性极高,当下立刻醒了。
“师父今日怎回来这么早?”
夏日天长,穆允将荷叶从面上拿开,迷迷糊糊的坐起来,揉眼望着窗外还亮着的天色,十分意外的问。
“唔,没什么紧要的事,自然就回来了。”卫昭坐在榻边,把玩着少年腰间一缕帛带,慢悠悠道。
穆允一听便知便宜师父是顾着他才撇下那堆磨人的军务早早回来了,心里美滋滋的,嘴上却抱怨:“我睡了整整一日,再被师父这么养下去,就真变成猪了。”
卫昭有意逗他,道:“变成猪才好,胖乎乎软乎乎的,师父更喜欢。而且,白日睡饱了,晚上才有精力做其他事,不是么?”
“……”
少年毕竟脸皮薄,虽知便宜师父又在逗自己,但依旧不自在的重重咳了声。见少年玉白双颊几乎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涌起了红潮,卫昭心中像被数只猫爪子同时挠了下似的,又痒又麻。
穆允察觉到卫昭眼底流露出的危险意图,脑中一个激灵,推开人就要起身,却忘了那根帛带还被卫昭缠在指上,帛带系的并非死结,卫昭握住的又恰好是较活的那端,穆允突然一扯,那帛带便顺着这股力松开成了一整条。
少年身上纱袍也随之层层叠叠散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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