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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小提琴划破空气般的啼鸣声混合着钢琴雄浑有力的低音震颤回荡在众人耳畔的时候, 原本还有些议论纷纷的音乐会场,立即停止了一切窃窃私语。
快速的音符切换,却十分矛盾地拥有这样清晰而准确的发音,并在李斯特的琴键宣泄下还能不落下风, 甚至借助着那些让人屏住呼吸的低音和弦,将小提琴的激越与高昂发挥得淋漓尽致。
小提琴家只用了一个开场旋律, 就让她的音乐抓住了众人那对挑剔的耳朵。
在人们等待着那位女性进一步动作的时候, 她却和李斯特一起回到了伴奏中。如此自然干脆,抽身迅速和谐。
肖邦轻缓的钢琴像水晶一样, 李斯特用琴声给它铺上了一层华丽的天鹅绒,夏洛琳则用小提琴给它添上了迷人的光亮。强烈的视听反差让他们越发地感受到这位年轻钢琴家琴声中那迷人的可贵的闪光。
这是波兰钢琴家的音乐会, 但肖邦却和自己的朋友们默契地享受着音乐。他们在舞台上相互交流着眼神,轮流展示着自己的精彩,却也甘愿将彼此的表达映衬的更出色。
这是一首什么样的曲子啊, 是他们熟悉却又不再熟悉的莫扎特的《唐璜》。听起来像是波兰钢琴家创作的钢琴曲, 却带着些李斯特的风格——尤其小提琴的部分, 神奇的是二者竟然能完美地融合在一起。
简单的序曲主题旋律, 竟然能幻化出这样丰富的变奏。
肖邦和李斯特互对了个眼神, 变奏曲已经到了尾声,现在是小提琴的华彩时间了。两件特质不一的钢琴和谐为她铺陈着。夏洛琳渐渐走到两架钢琴中间,扬起提琴, 在这一瞬间的抖弓间, 成片的音符被她在弦上释放出来。
两位钢琴家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惊讶, 她竟改了曲子。那段本就纷繁的华彩, 又被加进了更多的双音,却依旧那么稳健。热情已被她点燃,顺着那些音符流淌到每个人心里。
听众们为这精彩的演奏震惊,那种力度与感染力、对音乐的表达与提琴的掌控,完全不像是一位默默无名的小提琴家——还是女性。
“我该说果然是肖邦和李斯特吗?席勒,他们的眼光什么时候出过错呢。”
阁楼的一间包间,卡尔克布雷纳侧身对身边的音乐家感慨。
“同意你的观点。但这把小提琴让我眼前浮现起了一个人演奏……”
席勒若有所思的回复着他,仿佛陷入了什么回忆里。
“哦,是谁?”
“你不觉得,这琴声在精彩之余,还带着一丝寒意吗?”
“你是说?”
“这种近乎让人窒息的碾压感,我只在那个意大利魔王和魔王的摩拉维亚追随者身上感受到过。”
“!”
“尽管还有些怯懦和压抑,但巴黎,似乎又要多一位优秀的小提琴家了。”
台下,那位被夏洛琳无意间碰到的先生捏了捏帽檐。他嘴角勾起一丝笑,嘴唇微动,近乎无声。
“弗雷德,你好像发掘了一个不得了的宝藏呢。海因里希,我觉得你一定会有兴趣见见她。”
酣畅淋漓的切弦过后,夏洛琳用拨弦弹出最后一个和弦,与两架钢琴同时结束了这曲返场合奏。
她只觉得全身的细胞都被激活了,舞台就是音乐家的□□。能自由表达心中的音乐给所有人听,是一种难言的幸福。
感谢肖邦,夏洛琳觉得自己似乎用重新活过来了。
尽管是沾了他的光,但能在舞台上被掌声欢送着落幕,就算只有一次,都足以让她了无遗憾了。
后台。
一进休息间,肖邦就得到了小提琴家热情地拥抱。
“你是天使吗,弗里德?”她这样问他。
“嗯,我只是个钢琴家,洛琳。”他这样回她。
“谢谢,这个‘惊喜’是我收到的最好的礼物。”
“你喜欢就好。”
“以后不要这样了。你知道的,我很特殊,我怕会给你带来麻烦。”
她松开他,却用耳语般的声音跟他嘱咐。
肖邦看着她去感谢李斯特,听她调侃那位匈牙利人这样能藏秘密、把那段华彩写那么复杂是不是故意的云云,只觉得心中温暖。
洛琳,没有麻烦,音乐本身就该被听见。
而你的提琴声,值得被听见。
音乐会后次日,三个年轻的音乐家齐聚在李斯特客厅那架沙发上。他们窝在一起,轮流读着昨日音乐会的乐评文章。
桌上那一堆纸张都是李斯特收集的。很难想象,在这个传递信息不太便捷的时代,他是用怎样的方式一个上午就收纳了如此多的“溢美之词”。
“我这有一份写的不错,乐评人是这样说的:‘这位波兰来的钢琴家,不需模仿任何范本,只受自己本能驱使。他发现了丰富的原创性思想……随着时间的进展,它定会对这门艺术产生深远影响。’上帝呀,为这位明智见解的乐评人,我愿意向他的写字桌上上交十个拿破仑!”
李斯特用咏叹调般的语气大声宣读着纸上的墨字。
“喝你的红酒吧,弗朗茨。要知道我可是看到了‘不得不说这位先生竟如此大胆,选择与李斯特一起同台,要知道我在台下可为他纤细的胳膊捏了一把汗’这样的评论呢。”
这样公开的赞美让肖邦有些难为情,但他也乐于用他的方式调剂这种害羞。
“那我可是看到了‘很久不出现在这种场合的李斯特,竟然直接从观众变为表演者。虽然他不是主角,但我庆幸这位先生的钢琴技巧还是一个钢琴家的水平。’”
“要和我这条‘这位肖邦先生的触键实在太轻盈,以至于最后一排的听众十分怀疑自己是否听了一场无声的钢琴演奏’比吗?”
“嗨,两位先生,要和我这位只得到了‘最后那场变奏,小提琴贡献了三分之一精彩’的人相比吗?”
夏洛琳,看着玩闹起来的两位,也加入了自嘲大军。
和这两位备受瞩目的钢琴家相比,虽然昨天的演奏最后反响不错,但在乐评上夏洛琳终究被隐去了相关。满桌的纸张提到她的微乎甚微,即使有都是以小提琴如何来替代评述。而她本人像是再一次被间歇性遗忘了一般。
趁着李斯特去添酒的功夫,肖邦偏过头与夏洛琳开始交谈。
“我很抱歉,洛琳。但后面会越来越好的。”
“不用道歉,弗里德。要知道留下名字对我而言反而很麻烦,我十分庆幸你昨天给我起了个代号。”
“……你就不想光明正大地演奏吗?虽然现在收效甚微,但还是有人记得你的提琴声。”
“弗里德,我很想,但我不能。我害怕一旦打破了这层壁垒,情况就会失控。我可以做一个默默无闻的伴奏者,但我惧怕改变未来。”
“可是……”
“音乐的未来,我负担不起这样沉重的东西。我听听你们,偶尔拉拉曲子,就够了。”
她向他露出个淡然的微笑,心里却有些怅然。
他看着她,却忍住了心里那句质疑——
洛琳,真的够了吗?
“我发现你们两位总会趁我不在说悄悄话呢。说吧,你们背着弗朗茨先生有了什么不可告人的小秘密?”
取完酒回来的李斯特发现了两人间气氛的不正常。
“在讨论你为什么取个酒要这么长时间。顺便,能给我续一杯吗?”
夏洛琳企图用讨酒的方式转移他的注意力。
“是吗?”
李斯特给她续上漂亮的红色液体,依旧紧盯着她。
“咳——”
两位音乐家齐扭头看向肖邦, 整齐划一得让他轻笑出声。
“嗯,弗朗茨,其实是我的问题。”
肖邦出言解救夏洛琳。
李斯特回到沙发上,摇晃着酒杯,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我的第二场音乐会申请被拒绝了,理由是巴黎音乐学院的音乐厅会场在短期内无法排开。”
“什么?那群占着资源的‘伪人’就不能换个好点的理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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