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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沐春等人都喝得醉醺醺的回到军营,沐春干脆是彝人抬着回来的,身后还有几个竹编的箱子。
马晔翘首以盼这位打不得、骂不得的宝贝疙瘩归来,远远闻到刺鼻的酒味,这不是喝酒,这简直就是在酒缸里泡澡。
彝人浑身不情愿的将四人抬的竹椅往地上狠狠一顿,“到了。”
马晔扶着沐春站起来,彝人放下箱子,抬着竹椅走了。
“这是奢香夫人的座驾,借给我用,挺给我面子的哈?”沐春醉醺醺的打开一个箱子,里头满是金银器皿、以及女人白花花的银制头饰等等。
马晔懵了:“这是什么?奢香夫人不是一直拒绝交税吗?”
“水西家送给我的贿赂啊。马大人硬碰硬,鞭打羞辱奢香夫人,她都没松口交税,我就想硬来恐怕不行,”沐春摇摇晃晃拿出一把银制酒壶,得意洋洋。
根据沐春的描述,他带着兄弟们去宣慰府催缴税款,奢香夫人受伤太重,躺在床上起不来,说改日再谈。
沐春一副有商有量的样子,说不急不急,一切都可以慢慢商量。
水西家见沐春松了口,大喜过望,摆酒设宴,款待沐春,还要彝人最漂亮的姑娘跳舞助兴。
酒过三巡,沐春和面前支撑款待他的奢香夫人“索贿”:“税款数目巨大,且每年都要交,我是西平侯沐英的长子,自小在皇宫长大,皇上皇后我都熟,能说的上话,你把我喂饱了,我就在皇上面前说好话,永远不收你们水西家的税……”
马晔:难怪西平侯总是不为长子请封世子,原来不是偏心,而是长子是个孽胎祸根!
奢香夫人说暂时没那么银子,先请我喝酒,沐春在宴席上,看见招待的酒壶杯碗都是金器银器,还有跳舞助兴的彝人大姑娘头上戴着起码五斤重的头饰、手镯,连脚脖子上都是手指粗的镯子。
没钱?这不都是钱么?”
“所以我就把这些金银酒具连同舞娘的首饰镯子什么都带回来了。要不然,空着手回来,多没面子啊!”
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马晔算是开了眼了,“贤侄把姑娘的首饰全都脱下来了?”
沐春摇摇头:“我是个有底线的人,都是她们自愿脱的,我没有强行逼迫。”
沐春翻开最后四只箱子,“这是奢香夫人送给我的金银首饰,这个女人真有钱啊。她以为是贿赂,其实是税银。我改日再去,必定还有收获,每次要一些,积少成多嘛。”
马晔竖起大拇指:“贤侄果然好智谋!”
马晔大手一挥,“把这些箱子入库房。”
“不行!”沐春啪啪啪盖上箱子,往一排箱子上仰面一躺,“这税银是我要回来的,先入我的私库,我找个靠谱的金银铺子,把这些金杯银壶首饰什么的都融了,铸成金条和银锭,这样才好给兄弟们发军饷嘛,要不拿个金饭碗去讨饭,成何体统。”
马晔笑道:“行,既然把催缴税费的重任交给贤侄了,那就一切听贤侄安排。”
沐春从箱子里翻出个银酒壶递给马晔,“见者有份,给马大人拿去赏人。”
马晔那里看得上这样?笑呵呵的接了。回到大帐,幕僚问马晔:“用税款来制造水东家和水西家分裂,互相猜疑,先灭水西,再灭水东,这才是我们的计划,可是东翁让沐春接手税款之事,唯恐节外生枝,这个人太不靠谱了,什么烂招数都能想得到,事情到他手上,变数太多。”
马晔把酒壶赏给了幕僚:“我希望他继续保持不靠谱的架势,每日骚扰水西家,催逼税款,当奢香夫人发现她根本满足不了沐春的贪婪,杀了沐春,我们就更加师出有名,为沐春报仇,灭了水西家。”
幕僚赞道:“还是东翁机智!帝后深爱沐春,视为亲孙子,到时候东翁立下大功,为沐春报仇雪恨,必定得到帝后赞赏。东翁是皇后娘娘族人,历朝历代,皇后父亲或者兄弟当封承恩公,东翁是和皇后娘娘血缘最近的堂侄,至少可以封个承恩侯的爵位。”
幕僚是马晔雇佣的师爷,举人出身,不吃朝廷俸禄,靠着马晔供养,雇佣关系一般都叫“东家”。“东翁”是文雅一点的说法,比如家庭教师也称主家为“东翁”。
马晔连连摆手,“别这么说,皇后娘娘行事低调,只求安稳,不求家族荣华富贵,娘娘不会同意朝中出现一个承恩侯。”
幕僚说道:“后宫不得干政,东翁的爵位是皇上给的,又不是皇后给的。只要东翁除去水东、水西两家,让贵州之地彻底臣服大明,纳税纳粮。这是开疆扩土的大功劳啊,到时候不用皇后开口,我在朝中有些故友师承人脉,会一起上书请求皇上封东翁为承恩侯。”
马晔沉默片刻,说道:“虽说后宫不得干政,但皇上向来敬重皇后,册封之前,必定会先问皇后的意见,倘若皇后娘娘又推辞,皇上不会违背了皇后的意思,估摸会像以前一样,赐给我财物土地罢了。”
幕僚一叹,“皇后娘娘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在民间名声甚佳,在朝中风评也好,在后宫地位更是坚如磐石,无人可摧,谁都说皇后贤惠仁慈,可是谁能知道东翁的委屈呢?东翁南征北战,立下不少汗马功劳,论理,本该封侯——起码封个伯爵吧?就连那些投降大明的北元将领都封了伯爵,为什么您迟迟不能得封?我替东翁鸣不平啊。”
这话说道马晔心里去了,这个幕僚跟他不到一年,是个有本事的,无论撰写公文还是出谋划策,都极合他的心意。逼收税款,侮辱鞭打奢香夫人,也是这个幕僚出的主意。
马晔毕竟是马氏族人,在外人面前不好表示对马皇后不满,说道:“皇后也是为了马氏族人做想,担心外戚势大,让皇上忌惮,引来祸患。我们马家虽没出过高官侯爵,却世世代代衣食无忧,安稳度日,也没人敢欺负我们马家族人。”
幕僚说道:“东翁,如今后宫势力最强大的外戚是郭宁妃。她两个哥哥都是侯爵,皇上忌惮郭家没有?没有,照样信任郭家,甚至让武定侯郭英掌管禁军,这只是后宫,东翁放眼皇子们的王妃,那个不出身豪门?魏国公徐达,一门三王妃。周王妃是宋国公冯胜之女、沐春的二姨妈。楚王妃家里两个兄长也都是侯爵,同样都是外戚,凭什么郭宁妃、亲王妃们的娘家就可以封公封侯,世袭罔替,堂堂一国皇后的娘家却要夹着尾巴做人?”
马晔再次沉默:是啊,凭什么?人家都可以封侯,我为什么不行?根本就不是担心皇上忌惮外戚势大,而是马皇后为了自己贤惠的名声,不惜打压马氏族人……
怨怼之心本就有根,此刻疯狂滋长,马晔双拳紧握,压抑着自己。
幕僚察言观色,知道火候已成,来个致命一击:“不说别人,就说沐春这个黄口小儿,他初来乍到,就敢一箭射中东翁的鞭子,理由是东翁打扰他睡午觉,让东翁差点下不了台。为什么?因为他爹是西平侯,而您,只是连个伯爵都不是的指挥使。”
马晔紧握的双拳砸在桌子上,震得茶碗的水都飞溅出来,“竖子安敢欺我,辱我!”
幕僚撩拨着马晔,说道:“世人轻你、谤你、欺你、辱你,如何处置乎?不要理他,再忍一年,东翁平定贵州,开疆扩土,名声大噪,封侯拜相,再且看他。”
且说在幕僚的煽风点火下,马晔行事越发激进,打算搞种族灭绝来邀功请赏。另一边划江而治的水东水西两家领袖奢香夫人和刘淑贞带着沐春参观彝人山寨。
今日是彝人各个山寨部落“赶集”的日子,大家把各自吃不完的食物或者纺织的布匹拿出来售卖。
说是买卖,其实一半人都在进行最原始的物物交换,用粮食换布匹,用布匹换骡马等等,另一半人用某种白生生的小东西当做货币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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