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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5 章

日落, 愁云惨淡的长生殿内。

满殿烛光明亮, 老皇帝闭眼躺在御床上，灰败的脸色一览无遗。

数十名太医冒汗跪在御床前, 看着资历最老的太医从微微抽搐的老皇帝身上收回最后一根银针。

“太医！陛下怎么样了？”

须发雪白的太医刚起身, 皇后孙氏就带着淑妃小孙氏一起焦急地围了上去。

“回禀皇后娘娘，淑妃娘娘——”

老太医暗暗叹了口气，拱手无奈道：“陛下的龙体已经受过一次重创，停服丹药半年多来，在汤药针石的作用下好不容易调养得有些起色……不想此次突然又大量服食丹药, 加之通宵宴饮月余, 严重亏空了陛下的龙体！方才臣用银针刺激陛下身上几处大穴, 明早陛下应该会醒来，只是龙体再遭创伤, 若仍不停丹药, 恐怕……”

“本宫知道了，今后不会再有任何丹药出现在陛下面前！众位太医尽管放开手脚去治，只要能让陛下龙体好转, 你们有什么条件, 本宫都尽量满足你们！”

有了皇后这句话，众太医都有些振奋起来，纷纷起身就老皇帝的病情开始商讨。

孙氏远远地看了老皇帝一眼, 心中又是着急又是生气。

“长姐……”

这时，跟在她身后的小孙氏暗暗提醒她：“父亲在偏殿等候多时了，咱们在这也帮不上什么忙, 不如长姐先去见见父亲？”

孙氏闻言回头，恶狠狠地瞪了小孙氏一眼，咬牙低声道：“诱陛下重服丹药这笔账，本宫总有一天会和你算清楚！哼……没想到你平时胆小怕事，这次却敢和父亲联手，背着本宫做出这等事来！孙雅君，本宫往日里真是小瞧了你啊！”

“长姐误会妹妹了，一切都是父亲的主意，妹妹只不过是按照父亲的意思行事。”

小孙氏面上惶恐至极，心里却侥幸不已。

正因老皇帝丹毒发作一事转移了孙氏和孙太尉的注意力，才令她轻松地抹去了上回暗救龙暄时留下的所有痕迹……要不然，若被她父亲得知，是她破坏了八月十五那晚暗杀龙暄的计划，等待她的不知道会是怎样可怕的惩罚！

“去偏殿！”

虽然对父亲和庶妹联手坑老皇帝的事十分恼火，但孙氏还是带着小孙氏去了偏殿。

“父亲。”

一见到孙太尉，孙氏也没什么好脸色：“这两天里，陛下已经昏厥了四次！今天更是在与我用晚膳时突然抽搐倒地，惊了整个坤仪宫的人！若非太医们抢救及时……父亲！您到底想做什么？为什么要给陛下用那种丹药！之前我不是早说过，让你们不要再进献丹药给他！你们为什么就是不听？！万一陛下有个三长两短，对您有什么好处？对孙家有什么好处？！”

孙太尉看着几乎抓狂的孙氏，不由怒道：“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惦记着与他那点儿女情长？！女儿啊女儿！你知不知道现今外头的形势究竟如何？当初要不是你心软，留了那小子一条命出城去，我们孙家何至于被他逼到今天这般地步！”

“与我们作对的是那小子，关陛下什么事！”

“哼！你怕是不知道，近几个月陛下越来越偏向那小子，一点一点增加他的权力，支持他推行新法……你在陛下身边生活多年，难道还不懂得陛下的这般做法，是出于什么心思么？！”

孙太尉恨恨道：“我知你与陛下恩爱，可惜，谁让你这肚子不争气！假使当年，你早些同意让家里其他姐妹进宫，让她们早些为陛下生下皇子，现在还有那小子什么事！如今他十七岁完婚，是朝中唯一参与政事的皇子！而我们的十皇子却只有三岁！

我本想等个十年八年再送十皇子登位，哪想到他手段如此了得——短短半年的功夫，他的势力竟已发展到那般壮大！开始处处针对我们孙家！你不要忘了，他生母死在咱们孙家手里，他流落在外期间又一直被我们的人追杀……女儿啊女儿，你觉得，他要是登上皇位，会放过我们孙家么？！”

孙氏怔怔道：“可是陛下答应过我，会将皇位传于十皇子……”

“口说无凭，陛下可有亲自写下秘旨给你？”

孙氏摇头：“昊儿还小，陛下说想等他大些再颁诏，先立昊儿为太子。”

“你还是太天真了。”

孙太尉叹了一口气：“帝王的承诺是可以轻易相信的么？他是天子，心里除了你，还有江山社稷……如果你是他，你会选择一个年幼无知的皇子，还是一个已经能独当一面、广受称赞的皇子来继承这万里江山呢？”

“所以，父亲您要放弃陛下？”孙氏浑身发软。

“是他想要放弃孙家！形势于我们越来越不利，接来下，不是九皇子死，就是我孙家亡。陛下属于大熙，而你是孙家的女儿，为了家族永盛，为了孙家上下两千多条性命——”

孙太尉眼中露出狠厉之色：“女儿，我们不得不先下狠手！”

从偏殿出来之后，孙氏浑身都在颤抖。

“长姐。”

小孙氏关切地上前扶她，低声劝道：“父亲也是为了咱们孙家……”

“滚。”

孙氏甩开小孙氏的手，带着贴身的宫人跌跌撞撞回了长生殿。

此时老皇帝已经被喂过汤药，太医们过来禀告，说他暂时没有生命危险。

“你们都下去吧。”

所有人都退出了寝殿，孙氏走到御床边坐下，抓起老皇帝微凉的一只手贴到她自己的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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