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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9 章
“顺奎……啊！娘娘……”
徐姨奶奶瘫坐在地上, 看着她兄弟飞一般从她跟前跑过, 紧接着，又见江舒芸冷着脸追了上去, 她吓得失声, 喉咙里登时像是被大团棉花给堵住。
——贵妃娘娘怎么会在这？！
徐姨奶奶惊恐无比：她都听见了？！
正想挣扎着起身，忽然又一道黑影如疾风般从她面前闪过。
殷婆婆不费吹灰之力，眨眼间就飞奔到徐顺奎前头，老鹰抓小鸡一般将他掐住后颈提了回来。
附近的家丁听到动静赶来，在江舒芸的吩咐下将徐姨奶奶和徐顺奎押到了雅竹苑的大厅。
徐顺奎被摁着跪在地上的时候才知道, 刚才那个戴着面纱追他的女子, 原来就是太傅府中的大小姐、当今陛下最宠爱的贵妃娘娘！
他当即又是心虚又是害怕, 吓得两股战战；而跪在他边上的徐姨奶奶则是面色惨白，一副大祸临头的样子。
“把你刚才说的话, 再说一遍。”江舒芸站在龙暄和江太傅边上, 对徐顺奎冷冷说道。
“我……小人、小人……”
徐顺奎结结巴巴的，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江舒芸又问徐姨奶奶：“方才在柴房，你兄弟说的话可属实？！”
“回禀娘娘, 他——”
“阿姐！你可别……可别乱说啊！”
徐姨奶奶话说了一半, 就被徐顺奎给打断了，当着众人的面，他边发抖边给他阿姐使眼色：不能承认！要是承认了, 咱们都得完！
然而他这小动作太明显，被厅中众人一眼就看穿了。
江太傅沉着脸道：“来人，把他拉远点。”
接着他神情严肃地问徐姨奶奶：“芸儿刚才告诉我的那些, 是不是真的？！”
徐姨奶奶闻言，抬头颤颤看了江太傅一眼，随即又低下头去。
“说话！”
“阿姐！你千万别乱说啊！”
徐顺奎吓得在不远处喊破了音，徐姨奶奶低头凄楚一笑，再不看她兄弟一眼，缓缓抬起头：“是，当年大夫人的死，是我一手造成的。”
一字一句，像是冰珠砸在地板上，厅中众人听见顿时哗然。
上回赵氏被收押，众人得知她十一年前对江舒芸母亲做的那些事，都纷纷认定赵氏就是害了江舒芸母亲的那人……却没想到，半路又跑出个徐姨奶奶，亲口承认了她就是凶手！
徐姨奶奶为人温和低调，不争不抢，几十年来在府中一心伺候江太傅，从未与人有过争执！之前赵氏因不满掌管内务权力落到她手，还曾暗中挑了不少事，尽管徐姨奶奶知道是赵氏所为，可是她从来都没有反击，而是选择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来维持和气。
这样一个宁愿自己受委屈也要顾大局的老好人，怎么会是杀人凶手呢？！而且她杀害的，还是温和善良的大夫人！
众人均是不敢相信，一时间又是震惊又是不解。
“阿姐！！！”
听徐姨奶奶这么快就承认了，徐顺奎一张脸霎时跨了下来。
他这辈子都没见过眼前这般大的阵仗，当朝的皇帝、贵妃，太傅都在上头看着他……不久前他在他阿姐面前的张狂样，此刻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徐顺奎哪里敢真的去告发他阿姐！哪敢真的让皇帝来给他做什么见证！他阿姐杀害的，可是贵妃娘娘的亲生母亲啊！
那会儿他不过是想吓唬吓唬他阿姐，好骗出银子去还赌债，谁想到竟会如此倒霉，让正好路过柴房外头的贵妃给听见了！
害了贵妃的母亲，就算他不懂大熙律法，都知道那是了不得的罪行……
“我阿姐她是乱说的！她是乱说的！”
反正这事只有他们姐弟俩知道，只要他们姐弟俩口径一致，就算是皇帝，没有证据也不能乱杀人吧？
徐顺奎不想死，忙对着他阿姐大喊大叫：“阿姐！你别糊涂啊！”
“顺奎，不要再说了。”
徐姨奶奶回头看了看自己的兄弟，仿佛在看一个跳梁小丑。
她从嘴里长长呼出一口浊气，：“十一年了，我受够了每天担惊受怕的日子！我真的受够了……人是我杀的，你们把我抓起来罢！”
“到底是怎么回事？！”
江太傅惊怒得浑身发抖，几乎要站立不住，幸好江舒芸眼疾手快扶住了他。
“你为何要杀人？！”江太傅站稳身子后质问。
厅中众人个个都把目光投向了徐姨奶奶，徐顺奎瘫在地上冲她直摇头。
但徐姨奶奶在太傅府生活了几十年，她比徐顺奎要清楚，在他们被抓的那刻起，其实就已经注定了结局。
十一年前她亲手作下的孽，终于到了偿还的时候。不想多做无谓的挣扎，因为她真的已经受够了她兄弟的威胁，也受够了每次面对江舒芸时的愧疚和害怕，还有三千多个深夜里来自良心的谴责和无时无刻担心事发的煎熬。
“……那年他赌钱欠下五十多两银子，跑来向我求助，我那时根本凑不出银子，正好老太爷让我管着雅竹苑家丁侍女们做衣裳，我一时糊涂，就从买布料的银子里挪了五十两出来，偷偷给家里送了去。”
徐姨奶奶垂着头，哽咽着说道：“不久大夫人查账时发现，便传我过去单独说话。当时我第一次做这种事，心里真是害怕极了！我怕她把这事告诉老太爷，老太爷生平最厌恶偷鸡摸狗、以权谋私的人，我怕老太爷得知此事会将我赶出太傅府……于是见了面之后，我便舍下脸面求大夫人，求她帮我把这事隐瞒下来，求她先帮我填上那笔窟窿！大夫人心善，经不住我苦苦哀求，也就同意了。”
江舒芸道：“既然母亲同意帮你隐瞒，那她后来为何还是……”
“她答应得很为难，但是我应该知道，像她那样的人，答应了就不会反悔——可是事关我的去留，我难免紧张。那天中午，我看到大夫人进了老太爷书房。我路过时听到她在里面说什么银钱，填补……当时我疑心她在告发我，便找机会在傍晚约她去了一个僻静的院子，质问她为何要这么做。”
徐姨奶奶边说边苦笑：“我那时，真是吓糊涂了。大夫人坚持说没有出卖我，也发誓没有告诉过别人。可是我不信，拉着她非要她把在书房的原话再说一遍，结果在拉扯中，她被我不小心推到井边磕破了头，就那么晕了过去……我本想喊人来救，但是一想到她知道我的秘密，就算她今天不说，以后也有可能会说出去……当时见四下无人，我便鬼迷心窍，把她给推下了井！可笑的是，后来我回去雅竹苑，向书童打听才知道，原来大夫人真的没有骗我！她中午在书房和老太爷商议的，是她夫君葬礼的银钱用度，说是棺木一项费银两过高，需要府中填补……而我却是做贼心虚，想成了她是在告发我！”
“所以为了那五十两银子，你就杀害了我的母亲。”
江舒芸一双鹿眼冰冷地望着徐姨奶奶：“你在祖父身边服侍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祖父是个念旧情的人，当时你若坦白，相信祖父未必会赶你走。”
徐姨奶奶脸上露出悔恨神情，朝江太傅和江舒芸行了一个深深的跪拜礼：“我对不起老太爷的信任，对不起娘娘。”
江太傅深吸一口，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江舒芸道：“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我母亲不会死而复生。”
“我罪孽深重，甘愿接受任何处置。”
听徐姨奶奶把所有的事情都揽到了她自己身上，边上的徐顺奎舒了一口气：“你们都听到了，是我阿姐杀的人！她已经认罪了，你们可以放我走了吧……”
“走？”
龙暄冷笑道：“这些年来你多次利用徐氏杀害永烈侯夫人一事，向她勒索银钱，可见你对此事知情，却隐瞒不报，这是其一；其二，因你之故，徐氏才会挪用公款，祸根在你。来人！将徐氏与她兄弟一同拿下！”
话音刚落，马上有侍卫进来将徐氏姐弟双双架住，押了下去。
“岳祖父，您觉得该如何处理徐氏？”
江太傅无力道：“杀害大儿媳的凶手这些年一直在身边，老臣竟然没有察觉，真是惭愧！老臣无话可说，这事，陛下还是问问芸儿的意思吧。”
如同江舒芸说的，徐桂香在他身边伺候了多年，江太傅对她是有感情的。
可是徐桂香杀了他大儿媳，让他孙女没了父亲后又失去了母亲……他抹不下脸求龙暄对徐桂香网开一面，只能寄希望于江舒芸，希望她能念在徐桂香照看她长大的份上，为徐桂香说说情。
毕竟江太傅知道他这大孙女，可是出了名的心软良善，或者为了维护太傅府的名声，她也会求皇帝从轻发落徐氏的吧？
然而，让江太傅不敢相信的是，江舒芸在龙暄询问她的时候，竟是眼神冰冷道：“杀人偿命，陛下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江太傅闻言，脚下一个不稳就往后摔了过去。
*
第二天，徐氏姐弟被判斩首，徐家一家被流放边疆的消息就传遍了京中。
众人得知永烈侯夫人当年原来是被五十两银子给害死的，纷纷叹息不已。江太傅受了打击病倒在床，下令闭门谢客。
同一天下午，被关在大理寺牢房三个多月的赵氏坐着辆装饰朴素的马车，低调回到了太傅府。
几个儿子在学堂念书，她夫君江振南有要务回了御史台，上午只派了一个管事还有两个婆子去接她。
赵氏回到西厢，发现除了女儿江舒莲和屋里的几个下人外，竟再没别的人来迎她。
“母亲！”
赵氏沐浴更衣，跨了火盆一进屋，江舒莲就哭着扑进了她的怀里。
“阿娘的乖莲儿，哎哟哟，是哪个趁着我不在欺负你了？”
看着怀里满脸是泪的女儿，赵氏心疼极了。
江舒莲抽抽噎噎道：“是大哥……呜呜呜，还有春花！”
“春花，那小蹄子造反了，敢欺负你？！”
江舒莲抱住赵氏的脖子，与她耳语一番。
“反了！真是反了！”
听完女儿的密报，赵氏顿时暴跳如雷：“来人！去把春花给我叫来！”
一刻钟后，婆子领着忐忑不安的春花进了赵氏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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