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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西荒沙漠
天色渐晚, 崔客忽然出声道：“墨墨, 我想问你借用一个物件。”
惜墨将目光从手中木简上移开，点头道：“什么物件？”
崔客用一种她看不太懂的眼神看了过来, 简短答道：“砚台。”
砚台？
惜墨刚迷迷糊糊的点了点头, 下一瞬，她放在桌上的砚台就被崔客凌空取走了。
……需要这么急切么？
“墨墨，你这砚台是从何得来？使用多久了？”
“师尊所赠，嗯……用有一段时间了。”
惜墨心中愈发奇怪起来，他问这个做什么？
崔客把玩着那方小巧的砚台, 眯着眼问道：“你觉得我这砚台如何？”
惜墨走过去瞧了瞧, 叹道：“你这砚台自然是极好的。”
崔客笑了一下, 说道：“我看你这尺寸有些小，用起来定会不顺手。不如, 就用我这个罢。”
惜墨惊讶道：“那你怎么办？”
“我还有备用的。”
崔客边说边绕到书架后, 不知从哪里摸出来了个一模一样的砚台来，顺手将新的递给她，道：“诺。”
惜墨下意识地接过, 心中有些迷茫。
其实虽然她是个拿笔杆子的神女, 但实际上却很少用到那砚台的。
即使用了，也不会像人间那样，需要研墨。
因为用自身神力即可控制手中云墨的浓度, 砚台不过是个盛云墨的器皿罢了。
那……崔客怎么会跟这方砚台较上劲儿了？
她忽然想到了群星会上，崔客一开始看着文曲星的不悦眼神。
他定是看出来这方砚台是仿着文曲师兄的砚台所造而成，故而才有些……在意的罢？
其实当初初识文曲师兄时, 确实是被他的风采所倾倒了。
又因为师尊一直寄希望于自己担任神职之后，能力压北斗一头，故而才命人做出了一方表面一样、实则改进过的砚台赠与自己。
天上文曲星淡泊名利，一心只读圣贤书闻名六界，他又如何会卷入一段缱绻□□中去了呢？
加上自己是南斗大师姐，本来也不好过多向北斗示好，驳了师尊的面子，故而惜墨一般也都是默默地观望着他，争取某一天要做他那样有才华的星君而已。
接着，她认识了崔客以后，才真正懂得何为“人外有人”。
在切身感受到崔客从冰冷毒舌到温和包容的变化之后，惜墨也会想着，可能有的人之所以只适合远观，是因为他还没遇到那个能改变他的人罢。
她看了眼崔客孤傲不甘的背影，在心中掂量一番后，正经道：“往昔怎能与今日相提并论。我既倾慕于你，日后自然也——”
崔客僵直的身影瞬间放松了不少，她便知，他定是听懂了自己的话的。
今日是你，日后也是你。
瞧了瞧他桌边那堆积成山的案卷后，惜墨笑道：“忙了这么久，不如一同出去走走？”
崔客自然也笑着说好。
走到忘川河边时，再见夕阳。
忘川河的水也被夕阳照得镀上了一层橘红色的光，绵延一片，看起来颇为壮丽。
惜墨忽然问道：“青腰玉女的那块黑石……你进行得如何了？”
“墨墨怎么忽然关心起这个问题了？”崔客眸色一动，手微微成拳垂在身侧。
清风徐来，白色河面上再起悠扬琴声。
惜墨眯着眼望向前方，轻叹道：“我是想算好归期罢了。”
崔客的一颗心慢慢地沉了下去，她定是觉得冥界阴森又无聊，想要离去了罢？
“你……讨厌冥界么？”
他语气中的故作镇定让惜墨愣了愣，但她立刻反应过来他定是误会了，严肃地答道：“初见时，得知有你在，我便十分讨厌冥界。”
崔客的脸色瞬间黑了下来，马上开始思考如何转变她的想法。
却听她又笑道：“可是后来有你在身侧时，我便觉得冥界十分顺眼。”
崔客这才长舒了一口气，眉头舒展开来。
有你在，哪怕是森罗殿狱，在我眼中也是有另一番风景。
墨墨是个很矜持的人，但她这层意思，崔客很明确的接收到了。
其他也不必多说，二人并肩而立已是最好的补充说明。
许是那夕阳映得惜墨的脸庞有些微红之故，看起来像是块上好的淡色血玉一般，细腻柔美。
她稀奇的问道：“今日怎么只闻琴声，不见那往生筏呢？”
崔客向奈何桥的那头指了指，解释道：“船身与桥身融为一色了。”
惜墨努力辨认了半晌后，才看到奈何桥下停着那艘黑色的船。
“上次说到桥上会有魂魄偷偷坠河，那么这摆渡者就是撑船去打捞那些魂魄的么？”
“可以这么理解。”
惜墨看着那艘船逐渐隐于夜色后，又问道：“你还曾说过，不是所有的鬼魂都有资格摆渡往生筏的，此话又是何意呢？”
崔客缓缓答道：“因为摆渡往生筏时，不仅需要摆渡者意志坚定，不轻易为魂魄的哭诉所动，也需要他能做到完全默不作声，不透露给想要逃离的魂魄只言片语。”
“意思是他原本是会说话的么？”
“正是。”
“那他沉默多久了？”
“用人间的时间单位来说，已是快千年了。”
“能沉默千年，怪不得会时常奏琴……大抵是想以此来聊作慰藉罢？”
“你也可以这么认为。”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奈何桥上却开始灯火通明起来，隐约能看到零零散散的白色魂魄们在那座多层桥上行走，朝对岸而去。
竟有点儿像人间那种夜游画舫一般，有种熟悉的红尘气息。
惜墨笑了笑，跟着崔客转头往回走。
她想了想，开头问道：“如我没猜错的话，那个鬼魂应该也是你判定的。”
崔客挑起眉毛笑了笑，有点得意地说道：“墨墨这次可猜得不太准，应该说是我和冥帝陛下一起判定的。”
惜墨咋舌，不可置信的问道：“冥帝陛下也会参与判定的么？”
“那是自然。唔……不过准确的说应该是——”
看他忽然止口不言，惜墨愈发好奇起来，问道：“是什么？”
“墨墨你想不想看看他的判卷？”
惜墨毫不掩饰强压着心中的激动，干脆的答道：“想。”
回到阴律司后，二人就默契的去了书房。
崔客挥挥手释放神力，屋内的烛火便瞬间被点亮了。
他站在林林总总的书架之间，先用竹笔在空中画了一个金色的光圈。
又在圈内写了两个字，那道光圈便连带着两个字汇集成了一个金色光点，自行飞到书卷和命簿之中，忙碌的寻找起来。
惜墨瞧着那小小的金色光点，觉得真是可爱得紧，遂笑出了声。
崔客见她那么开心，就顺手又做出了几个金色光点，上下环绕着她转动，很是灵活的样子。
就这样玩耍一会后，之前那个金色光点终于贴在一卷非常厚重的命簿上，颤颤巍巍的飞回来了。
惜墨目瞪口呆地看着那厚厚的一沓命簿后面还拖着几个书卷，心情复杂。
这得看多久才能看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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