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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无情
纪纤靠在马车上, 断断续续地做着一个梦，大地百花盛开, 天空刀光剑影，分不清天边是红霞还是血气。
血气越来越浓, 越来越浓，将刀剑拼杀的冷光吞没, 沉压压地向着大地盛开的百花涌去。
百花枯萎，天地之间无尽血气充斥着，渐渐显现出一个人影。
他衣衫凌乱, 躺在血泊中, 手中的剑断了刃，被血泊淹没雪白的剑刃。
那是，顾隋时。
纪纤猛地睁开眼。
黎元见她面色苍白不由得问道：“怎么了？”
她擦掉额间细细的汗水, 攥紧了帕子, 低低道：“无事。”
突然想起出宫那一日的时候，黎元是从大殿之内趁乱出来的，她忍不住出声问：“出宫的那一日，大殿之内……”
黎元望着她募地笑了, 含着些许的冷意, “顾隋时与陆云瑾决斗，他隐有下风之势, 大殿之内乱成一团，我趁乱出来的。”
纪纤看着黎元面上的笑，在纪国小公主的记忆中, 他从未有过这样的笑容。
她有些陌生。
马车停了下来，黎元掀开马车幕帘，“到客栈了，先行休息片刻吧。明日再启程去纪国，也好去王后娘娘灵前祭拜一番。”
纪纤点点头，整理好脸上的幕篱，下了马车。
她知道自己的这张脸在外极其容易招惹是非。
客栈内正是用膳时候，各色客人围城一桌，谈着茶余饭后的话题。
“哎，你听说了吗，听说那位陆云瑾陆将军准备在越上城拥兵自立……”
“这位兄弟！话可不要乱说！陆将军可是咱们陛下的心腹大将！”
“越上城物产不丰富，易攻难守，即便是要自立也不会选择越上城啊……”
纪纤没有听完，幕帘如风掠过，上了楼。
此城是去往纪国的必经之城，虽然离上京较远，但陆云瑾谋反这样大的消息，竟然还未传过来……
纪纤指尖的幕篱纱料越捏越紧，直到皱成一团。黎元此人…也不简单。
她原以为，黎元是个干净的少年，可如今看来，他并不如纪国小公主记忆中那般心无城府。
“黎元。”
纪纤的脸垂在幕篱之下，一层层轻纱下只显现出隐约的轮廓，精致灵巧。
黎元微笑着应了一声，“公主。”
她的指尖一颤，这不是她该有的反应，纪纤皱了皱眉。
“一路行来，多谢。”她将话说的疏离，摆明了就是要划清界限。
黎元面上笑容不减，“若要说谢，自小到大，还不知道公主要对我说多少次。”
纪纤压下心中的异样，勉强笑了笑，“纪国之后，我便动身去往别处，我身份特殊……”
纪纤的话未说完，黎元便微抬手打断了她的话，“公主要去往何处？”
他语气郑重，目光灼灼，“若是公主不嫌……”
“不。”
纪纤掀开幕帘，露出底下一张令他从小便一直记在心中的脸。
她语带坚决，“我既然已经嫁给顾隋时，无论，他的皇位是否被推翻，我都不会再同他人，有任何牵扯。”
黎元盯着她水润的秋水眸半响，他垂下眸，“若是我执意呢？”
他话中的语气太过熟悉，隐隐含着强迫的意味，像极了顾隋时。
“你的家族，尽数受着纪国王室掌控，我现今即便不是皇后，但也还是纪国公主。”纪纤语气平静回道。
原本她可以以其他的方式回绝，可黎元话中的强迫意味就像一根锋锐的针，将情绪本就不太稳定的她刺到，砰的一声破开。
去他妈的强取豪夺，去他妈的囚禁金丝雀。
黎元没有想到纪纤竟然会说出如此的话，他身子僵了一会，又慢慢放松。
语气晦涩不明，“公主长大了。”
话一说完，黎元便站起身离开了房间，二人谈话不欢而散。
纪纤坐在房中，客栈外的风呼啸着将窗户敲得啪啦作响，雪粒子争先恐后钻进窗缝。不停地响。
她深吸一口气，唤来凌雀给她的护卫，“按着如今的行程来说，还有多久能到纪国？”
护卫语气恭敬，垂首回答：“还有十日。”
纪纤握紧从出宫以来就一直藏在袖中的东西，“甩开黎元的把握有多少？”
护卫迟疑了一下，但还是回答道：“以黎大人的武功……属下无能，只有五成。”
纪纤笑了一声，似讽非讽。凌雀给的护卫武功定然不会低，连他都对黎元有所顾忌，这个黎元，当真不是纪国小公主的青梅竹马那样简单。
“黎元此人不简单，多注意些。”
“是。”
*
纪国的王城比起上京并不算华丽，但胜在简朴，倒多了那么几分素雅大气。
一辆马车，停在了王宫的偏角小门，位置隐蔽至极。
女子戴着极厚的幕篱，从低调至极的马车上走下来，裙袂翩跹，只看那纤细袅娜的背影便知道是个美人。
内侍弓着身子悄悄打开门，将人引了进去。
“父王。”纪纤跪下行了一礼，低头说道。
纪王看着眼前许久未见的女儿，又想起她带来的消息，忍不住长声叹息，“此事干系过大，你的身份特殊，为父会护好你的。”
即便她年少无知犯了错，但总归还是自己的女儿，纪王看向纪纤的目光也变得柔和了起来。
纪纤身子又不自觉地颤了一下，望向纪王的眼中竟落下泪来，一颗一颗往下掉。
纪王是个面色一贯严肃的中年男子，显然没有应对过这样的局面，有些手足无措。
半响，他走过去，伸手抚了抚她的头发，“无论陛下生死与否，你还是我的女儿。”
他手又顿了一下，擦掉纪纤面上的泪珠，“你的母后，在你离宫之后便一直念着你，你去她的灵前拜一拜吧。也好告慰你母亲的在天之灵。”
“放心，本王至少还是纪国的王，定然护你周全无恙。”
纪纤跪在纪国王后的灵前，泪如雨下，纤细的背弯下去，伏在地上泣不成声。
这不是她该有的反应，对黎元，对纪国国王，对纪国王后的灵位，这是纪国公主才会有的反应。
纪纤手指深深地抠入地上，指节都泛着青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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