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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9 章

傍晚时分，月亮缓缓勾在天上, 静谧的内室里, 傅豫端坐在书案旁，另一侧则是尹千原。两人端坐着, 神色凝重, 却不发一言。

尹千原抬头看一眼, 又垂下头，心道：既已告知最近城中拿画像寻郡主之事，将军应当有所言才对，现在却不说话，难以捉摸。

他性子八面玲珑, 人也精明, 将军尚未说话，他自是不会发表任何感言。

良久，傅豫才开了口：“那公主, 我大抵知道是谁了。”

傅青青。

傅豫为人忠厚, 却不是个傻子, 入官场几十年, 什么人性都见过了，是是非非，好的坏的，有时想得开，有时又想不开。只是在年少时便冲动一些，不愿愧对于心, 何事都要尽善尽美才肯甘心。就譬如傅青青一事。

责任本就不在他，无论是袖手旁观也好，溜须谄媚也罢，都有人做得很好，偏他腰插上一脚才心安。

后来仕途中走得远了才渐渐明白，现在的世道保得住命已是不易，有时候不该管的，便是真的管不了了，也不是心里那股气没了，就是有了太多顾虑。家里的孩子，手下的将士。

无论您哪个因他而遭了记恨，都是一桩麻烦事。

后来他学会了不惹麻烦，不牵扯是非。

能做的至多也就是看见城中乞丐给几个铜板这样的小事，旁的便无能为力了。

直到傅青青一事又浮到面前来，那是少年轻狂时的一缕善念，也不知是不是对现在的自己感到失望，他将那孩子留下来了，对外声称是表小姐，远方亲戚，可朝中大臣如何议论他怎会不知？

无非是怀疑这孩子是他私生，甚至连累少时的傅婉在外也被那流言蜚语气红了脸，不愿出门。

于是傅豫也不懂了，自己做的是对是错。

这事自然瞒不了皇帝，他本就对傅家不满已久，而那时正是风平浪静之时，与北原之战划上终结，一个手握重权的异性王爷，人人称赞的傅将军，就成了皇上的眼中钉。傅家接回了一个女童，皇上监视之下自然查得清，哪是什么远方亲戚？便直接召他入宫，问缘由。

若是抵死不认，皇上便可定他一罪，恐怕皇帝巴不得他不说实情。若这孩子真是傅将军的私生女，那也是丑事一桩，只要对外煽风点火一番，傅将军在民间高涨的人气自然有所下降。

无奈之下，他便说了实情。一番说辞勤勤恳恳，“臣是替皇上着想啊，当时只有皇后娘娘育有一子，而那名民妇又怀了龙胎，臣实在是不愿皇上的龙子在外受苦，这才命人留意了那女子一番，直到小公主的养父母去世，臣心有不忍，方才将人接了回来，皇上！臣也是无奈之举啊！”

瞧瞧吧，这可都是为了你，提到陈年往事中的这一桩，你可羞愧？

皇帝的脸憋得一阵青一阵白，好半晌说不出话，他也确是没想到，这事竟还能扯到自己身上。

他这个皇帝当时虽然已经坐得稳了些，却仍旧有些权利还没收回，这桩事绝对不能说出来，所以皇帝还真就得吃下这件事，不能说。

他道了几句好话，好歹是让傅豫答应将这事瞒下了，这一蛮就是将近十年。

窗外透着凉风，吹得人心里也发凉，傅豫喃喃自语：“十年了啊，十年的养育之恩，竟抵不过权利二字。”

倒不是这个地步还念着旧情，就是有些想不通，实在是想不通。

尹千原不知将军在说些什么，便没有妄自插话。

傅豫道：“也罢，召集亲信，明日启程。”

启程？尹千原震惊的瞪大了眸，道：“将军，不再多查探几日么？近来原阳城不太平。”

傅豫摆摆手，道：“不必，不往原阳城去了。”

尹千原：“不回京？”

“往来时方向走，上龙虎城调兵。”

龙虎城是傅将军常年镇压的边关一带，那儿的兵都是他亲手带出来的。

尹千原仍是不明，却不知为何说话有些结巴了，“调...调兵...作甚？”

傅豫眯了眯眼，却没答这话，反而淡淡道：“天色不早了，你早些回去休息吧，明日一早你便回原阳城去，莫要惹人怀疑。”

虽说仍是好奇惊疑，毕竟是摸爬滚打上来的人，尹千原笑道：“卑职明白。”

*

翌日一早，傅婉是被拍门声吵醒的，这拍门声急促非常，全然不像往常般轻松惬意。

她睁开眼，迷迷糊糊喊了声：“何人喧哗？”

外面是一小厮，他压低了声音道：“老爷已经走了，小姐可暂时在这里住下，很安全。”

傅婉一怔，走了？

去哪儿？

昨晚睡觉时墨尧还在外间休息，她便没有脱外衣，就直接跑去开了门。

果然，外头站着一个小厮。

傅婉道：“你家老爷去了何处？”

“这......我们怎么会知道。”小厮笑得勉强，“我们就是从集市上被买下来的奴仆，老爷去哪儿怎会跟我们报备。”

傅婉心生不对，父王可不是这般矫情的人，暂住几日竟还要买仆役，这不是更容易泄露自己的行踪？

她抬眼瞅瞅面前的小厮，个子虽矮，但浑身的气势是掩藏不住的，她道：“你会武功，不是小厮。”

他有些讶异，面色微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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