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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烟谷坐落在群山深处,清幽静谧,再愁苦的丧亲之痛也会被时光抚平。可阿豹不一样,明明是英气的名字,性子却像个女孩子,好静,少语,一双眼睛总像汪着泪,但走近看,却只是些惘然的波光。
师父说我活泼爱动,让我带着他。我便打发他接替我的苦活儿,把各种树根捣成细粉,自己则吊在枸杞树上,一边采一边吃。他就坐在树下捣药,一言不发,任枸杞落得他满头满身,也不挪个地方。我觉得他呆,生出戏弄之心,跳下树来:“喂!”
他不应声,只抬起眼,乌溜溜地看着我。那双眼一如既往的水汪汪,什么都没说,但像什么都说了。我没来由一怔,就有点讪讪之意,挨在他旁边席地而坐,没话找话:“你多大了?”
“七岁。”他开口,声音清朗,然后低下头继续捣药。从我的角度只能望到他的侧面,细弱的黑发,长长的睫毛,几颗鲜红的枸杞落在他的绿衫,刚刚升起的月亮温存地照在他脸上,有玉一般的质地。
男孩子有双宝光流动的眼睛,睫毛弯弯,鲜嫩得一掐一把水。我看看他,又看看月亮,忍不住说:“你像玉兔。”
洁净的脸,淡淡的绒毛,动不动就咬着下唇的习惯,多像月宫里的那只玉兔,柔弱的,楚楚的。这以后我就只唤他为小兔子,叫了太多次,渐渐地取代了他的本名,连同门上下都这么喊他。
他对从天而降的名字并无异议,当然也未表现出喜悦之色,他只是逆来顺受——对小兔子的称呼,对我支配给他干的活计,以及对待整个人生。
一开始我确实是这样以为的。
【肆】
很多年后,当我看到那个名叫小虎的男孩子,我才发觉自己竟然真的还活着。因为我的心突然跳动得激越,虽然接着就是呆若木鸡。
我以为世事已历经轮回,我终于再一次地见着了我的小兔子。见着了遥远的岁月彼端,那漂亮而忧郁的少年,接过我送给他的一捧野果时,他脸上绽开的笑容。
但小虎不是小兔子。同样唇红齿白的黑眼睛少年,并不是我爱了一生却错过了一生的小兔子。
他是小虎,七岁的小虎。如果小兔子还活着,如果他没能遇上我,他的孩儿只怕比小虎还大。
路易对我喜欢他弟弟小虎很是意外,在他看来,除了睡觉和喝酒,世间万物在我眼里都似不存在。
是,世间万物在我眼里都似不存在,只因这万事万物里,再也没有了他。
而当他陪在我身边的时候,世间万物都在我的眼里,可我当时哪里会懂得。
太多人都认为童年是一生中最漂亮的时光,我也不例外。因为这美好得货真价实,走在他身边的岁月,一直绿树红花,清朗明媚。天地在那些时刻,是两个极小极小的孩童的乐园,皆是忘乎所以的愉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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