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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来几许山水,不胜人生一场醉。总是在酒尽阑干的午夜,向自己承认,少年情怀已蜕变成中年感触,再也不想死撑,再也不沉湎于所谓悲壮。她要的是舒坦和安心,此生将只为父母的健康感到惶然无助,而不是个人的生计问题。在她的故乡小城,生计将不配叫问题。
她是学工科的人,对公式定理有深厚的信赖,大多数情况忽略直觉,但在人生的重要关口,她听从了她的直觉,当然,也可以说是屈从。但这种屈从几乎是快意的,如同扑进年轻英俊的王位继承人怀中,满面笑容,理所当然。
秦琪到香港后立即着手于新工作,她是门外汉,要学的东西颇棘手,跟着导演专门请来的一位好莱坞分镜师学了快一个月才上手。
导演的父亲生意做得开,特意将浅水湾的住所送给儿子当工作室。但所谓千尺豪宅也就几百平米,装修倒是阔绰的,连客厅里随意挂的字画,她略一研究,看出一幅是郑板桥的初返扬州墨竹图,另一幅是乾隆皇帝的御批。就那么平平无奇地挂着,风吹日晒。
案上搁的是唐代的端砚,随手拿起一只鱼戏莲的瓷瓶,瞧一下底部,楷书写着“大明万历年制”,秦琪没见过这么多好货色,看得面红耳赤。电影班子以工作室为家,分给她住的那间一推窗就能望见高尔夫球会,晴天和雨天都美,她常在深夜信步走出烟雾缭绕的客厅,到楼下24小时便利店买酒,总不期然望见了九年前的月亮。香港不下雪,但古今中外的月亮始终是住着嫦娥和玉兔的那轮月亮,杜鹃花一年年地香漫四野。
投资方很难伺候,她得为电影提供全本分镜头画稿,而国内大多电影并没有这道工序。画得很辛苦,总是要借助酒精才能让灵魂飞起来,在一瓶珠江纯生面前,她将当夜完工的十几张分镜图一一摊开,翻过左手手背,看了看掌心凌乱的纹路,它们竟是会变化的,和大学时已有不同。
从前这只手一再画电子线路图,开关闭合,井然有序,每一根线条都清晰美观,而现在她笔下的画面潦草如印象派——也就几年光景吧,往事却恍如前生。
前生的她在相同的月亮下和江川说着话,他的归程在两天后,小小的车票摊在他的掌心,K555,武昌至吉安。她在2002年秋天和他相识,半年后,一列慢火车载他回到家乡小城万安,那个不通火车的地方,他得先到吉安火车站再转汽车回万安。
万安,吉安,地名都很讨口彩,万世安宁,吉祥平安。到得这时,她已学会不再去争取他留下来,他郎心似铁,多说无益。她只是尽量腾出空闲和他待在一起,拍拍手,笑笑闹闹,度过一个又一个清淡的半日。
不是每桩事刻意忽略它就不存在,到了夏天,她仍被逼到离别面前。她要在大城市赚取粉红色的票子,他却要被另一种粉红色的票子带离大城市。
江川收回火车票,击击掌:“明天陪我去归元寺吧,我想去上上香。”
秦琪看他:“你信佛?”
他的语声微含笑意:“想许个愿,他们都说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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