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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龙既已斗罢,两边自有帮闲的少年们接了板凳去还给主人家。围观的人群稍稍散去了一些,不过大多还是逗留在晒谷场外,向着刚才舞龙的少年们指指点点,评头论足。
李长庚他们一个个都是满头大汗,口干舌燥。抬起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汗水,迎着众人的目光与指点,故作镇静从容地往晒谷场东边的甜水井走去,沉不住气的那几个,几乎有些同手同脚了。偏偏还有不少看热闹地,跟着他们往甜水井走,嘴上说是一道去喝水,只是那视线越发热切地往少年们脸上扫去。
紧挨着山脚的那个甜水井,四周砌了一丈多宽的石井台,井栏不过一尺来高,边上一棵老柳树上挂了个木瓢,大家轮流拿木瓢在井里舀了水喝,顺便冲洗一下脸上汗水,之后坐在旁边的草坡上歇息聊天。
小葛老板与李长庚坐在一道,略略聊过几句,便笑着转向顾岳道:“我猜着你就是顾仰岳,果然没猜错!不错不错,有空多来我们村玩玩!”
小葛老板的语气很是热情,只是这话让顾岳有些不明所以。李长庚一时间也没明白过来,倒是小葛老板那边有人笑道:“小葛老板,你妹子才十二岁,下手不用这么早吧?”
又有人笑道:“小葛老板的亲妹子年纪小,几个表妹堂妹可正当时啊!”
顾岳怔了一下便明白了,摸摸自己脸上,猜着先前涂上去的泥印必定早已被汗水冲得没留下多少印迹、刚才洗脸时想必更是将脸上残留的印迹也洗得干干净净。他有些尴尬地转过头去看看李长庚,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立刻澄清,以免小葛老板那边的人误会深了、更加下不了台。
好在李长庚一明白过来,赶紧拍拍顾岳的肩膀,向小葛老板等人笑道:“我才留心到,仰岳脸上的泥印被汗水洗掉了,也难怪得各位没有看到。我这就带仰岳去挖块湿泥补一补。”
小葛老板诧异地问道:“仰岳是已经订亲了吗?”
他打听顾岳这个人时,好像一点风声也没听到啊。
李长庚摇摇头,想要解释一二,又觉得要将顾岳先前说的“匈奴未灭,何以家为”那番话向小葛老板这一大群人详细说来,似乎总有些交浅言深的不妥之处,于是只笑一笑,含糊过去了。顾岳自己更是不愿意将那番志向逢人便说,当下也只沉默不语。
小葛老板遗憾地叹了口气,也识相地不再追问。
绕过这片山坡,前方一片竹林,竹林外边便是一带水田,新秧初齐,蛙声虫鸣不断。
顾岳突然停住了脚步,目光转向竹林。
李长庚诧异地随之停了下来,正想问一问,却也听见了竹林里传来的隐约断续的女子呼救声。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向竹林里奔去。
竹林茂密幽暗,几乎不见月光,不过以顾岳和李长庚的眼力,倒还能大概辨清方向,踏着满地竹叶,直奔向竹林对面那个池塘。
月光之下,池塘靠近竹林的这边水面上,果然有个女子在挣扎呼救,似乎也通点水性,只是被水草缠缚住,总也游不动,只能不停地拍水,长长发辫散落在水面上,浮浮沉沉。
顾岳正要脱了鞋下水救人,却被李长庚拉住:“不能下水,这个青草塘里水草太密,缠死过好几个人!”
李长庚不知道那女子为什么会掉到这个离路边稍稍有点距离的青草塘里去,但他绝不能让顾岳这样贸贸然跳下水去。
顾岳也明白这一点,但见那女子似已无力挣扎浮沉,又觉得自己不能坐视,略一踌躇,目光扫过塘边的粗壮毛竹,立时有了主意,一拉李长庚,向着那几棵毛竹奔过去,脱了外衣略绞成一条,往两棵并排而生的粗壮毛竹上一套,衣服两端缠在双手手腕上,握紧了,双□□替蹬着毛竹,缠在手上的衣服则不停地往更高一段竹节上套,手足并用,飞快地往竹梢那端爬上去,毛竹也随着他往上爬而渐渐弯曲、垂向池塘水面。
李长庚在他套住毛竹时便已明了,立刻也将衣服绞成长条,套住了顾岳攀爬的那两棵并生毛竹的下端,脚下使出坠劲,将毛竹坠压得更加弯垂向水面。
毛竹隐约咯吱作响时,顾岳总算接近了那个在水中挣扎的女子,他的双手缠着衣服套在竹节上,不便解开,于是干脆伸出左脚来,溺水之人,手中一碰到物件,立刻牢牢抱住,拖得顾岳也往水面坠去。李长庚在岸上看得清楚,赶紧松了松脚下坠劲,毛竹随之回弹,顾岳右脚仍旧牢牢勾住竹竿,同时顺着回弹之势,将手上衣服挂到了下一段竹节上,顺势下滑,那溺水女子则被他脚上一用力,拖出了水草的缠缚。
李长庚一步步放松原本被他紧紧压住的毛竹底端,顾岳则一节节从竹梢往竹根处滑落,因着两个人的重量挂在上头,直至他们挪到了岸边,毛竹也未曾完全弹直,正好让李长庚将那溺水女子从顾岳的左脚上解下来。
毛竹?缛换氐?,顾岳飞快地滑落下来,解开衣服,拎在手中走过去,
那溺水女子浑身湿淋淋地坐在地上,看起来手软脚软,一时间是爬不起来了。
顾岳两人互相看看,一时间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能站在那儿等着。
那女子好不容易喘息过来,抬起头看看他们,似乎有些认得李长庚,迟疑片刻,说道:“两位大哥是李家桥的吧?我爹是何道士。我是赶着替我爹拿忘在家里的响板去戏台,抄了近路,才不小心掉进青草塘里去的。救命之恩,理当重报,只是眼下我爹还在戏台那边,不知能否劳烦两位大哥去告知我爹过来接我?惊魂初定,委实是走不动路了。”
月下看那女子,果然生得与何道士有几分相似,文秀得不太像乡野人家女儿,而且即使刚刚经
过这样的生死之难,喘息未定、声音微微颤抖,说起话来,也有条有理,颇有几分何道士在戏台念唱词的抑扬顿挫、从容镇定,让顾岳和李长庚都大有好感。
李长庚略一踌躇便说道:“我路熟,我去找何道士,仰岳你在这儿守着吧。”
毕竟夜色已深,丢下何家姑娘独自一人在这荒郊野外,的确不太妥当。
至于瓜田李下之嫌,顾岳是坦荡无所忌惮,李长庚则觉得乡里乡亲哪有那么多忌讳?自己快去快回便可以了。
何家姑娘感激地道:“多谢大哥了!还请大哥悄悄与我爹说话,就说,我不小心摔倒在路上,扭伤了脚,走动不得。别的……”她窘迫地低下头去,呐呐不能语。
李长庚觉得何家姑姑大概是怕何道士太过担心,又或者是眼下的处境太过尴尬,所以不肯让更多人知道,也是人之常情,当下慨然答应。
李长庚跑得飞快,转眼便已不见踪影。顾岳收回目光,见那何家姑娘浑身水淋淋的在深夜凉风中微微发抖,觉得她大概是挺冷的,随手便将拎着的外衣丢了过去。
何家姑娘接在手中,仰头看看顾岳,低声道了句谢,也没有故作矜持,默默将衣服裹在了身上。
顾岳不免觉得这姑娘看起来又顺眼了一些。
静立了片刻,顾岳习惯成自然地扫视着池塘与竹林周围的地势,下意识地寻找那何家姑娘滚入池塘的痕迹。这个面积颇大的池塘,几乎是被竹林环抱着,只有一面临着山坡延伸下来的一条小路,小路高出池塘不少,不过坡面还算平缓,苇草丛生,顾岳眼力好,不多时便辨认出其中一带苇草似乎刚刚被碾压过,扑折一地。
何家姑娘应该就是从那儿一路滚下来的。
顾岳心中忽然生出一丝警觉来。
这个坡面并不算陡峭,滚落下来时,速度不会太快以于于根本无从反应;而苇草又坚韧不易折断,从这何家姑娘的镇定来看,也应该足够冷静,不至于揪不住苇草自救,看她拍水的样子,应该略识一点水性,也不至于一路滚入离岸边一两丈远的水中。
他转过目光看看仍旧低着头沉默地坐在草地上的何家姑娘。
刚才这姑娘在池塘中挣扎求救,可不像是做戏。生死之间的恐慌、乍遇救命稻草时爆发出来的狂喜、死里逃生的后怕,不是做戏能够做得出来的。
如果不是恰巧遇上他和李长庚就在附近,这姑娘说不定就此溺毙于水中了。
他看看那一带被压倒的苇草,又看看何家姑娘,正在心中猜测其中究竟有何蹊跷,那何家姑娘已经敏锐地感觉到了他目光的移动,悄悄转头看了一下,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顾岳更觉得个中有问题了。
他向何家姑娘说了一句:“我就在这边上走走。”随即向那一带苇草走去。
何家姑娘一见他行走的方向便脸色刷白,仓促地叫道:“别去那儿!”
顾岳转过身来探询地看着她。
何家姑娘一叫出来便知道自己失言了,定一定神,垂下眼帘说道:“我那一跤摔得奇怪,好生生在路上走着,突然一阵晕头晕脑的,之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清醒过来时已经被水草缠住、挣扎不脱。老人家说,青草塘里有水鬼,我怕是水鬼趁着七月半开鬼门关时出来找替身。圣人云,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还是离那有古怪的地方远一些为好。”
顾岳向来不信这个,当下只笑了一笑:“无妨。”
不待何家姑娘再说什么,他顺手折下一根半枯的竹枝,大步往那一带压倒的苇草丛走了过去。
何家姑娘大是着急,只是方才在池塘中挣扎得脱了力,一时半刻爬不起来,更不用提去阻顾岳了。
顾岳不一会便走到了苇草丛中,用竹枝拨开苇草以免其中藏有蛇虫,时不时揪住一把苇草借个力,飞快地攀上缓坡上了那条小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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