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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原缓步走近,拾起葫芦,瞥见虞凉负着旧旧的包袱,衣袖上落满酒渍,拢在袖里的手倒还算白净。虞凉忽道:“都喝净了。”柳原晃了晃葫芦,只晃出一阵劣酒气味,笑道:“我还有酒。”扔了葫芦,取出酒囊丢给虞凉。
虞凉未及喝,又嘶咳了一声,身躯微直。柳原看清了虞凉的模样:一个形神落魄的三十来岁汉子,似正病得厉害——那病灰灰白白地浸入双颊、透进眼眸,堪堪被他的须发和灰衣笼住,又随着酒气丝丝逸散,连那树也遭他染灰了。
两人互通了姓名,柳原道:“虞兄,你还是先寻个郎中,莫再饮酒。”
虞凉摇头,灌了一口酒。
柳原一笑:“不怕我下毒吗?我可是弦歌门的人。”他解下腰间佩剑横在月下,剑鞘上镂刻着暗青色的琴弦。
虞凉轻喃道:“……弦歌门?”
“没听过?”柳原道,“如今云陌游、杨逊辞世已久,要论江湖第一剑客,那便是我弦歌门的陆门主了,他是昔年剑神陆青渊的弟子,得了真传,当世无敌。”
虞凉恍若未闻,只是不停喝酒。柳原又道:“夜凉露重,咱们不妨找户人家借宿,听说御史沈铮正是隐居在此山中。”说着又取出包在油纸里的半只烧鸡,道:“吃不吃?”
虞凉颤颤伸手撕了一只鸡腿,三两口吃完,嘴唇紧抿,喉中咕哝着。
柳原道:“虞兄是何时进山的?”虞凉露出苦思神色,仿佛自打出生就在这林子里,久久才道:“三天前。”
柳原一怔:“莫非虞兄这三日里一直露宿在此?可曾遇到我的同门经过吗?”
虞凉默然摇头。
“走吧,”柳原哈哈一笑,拍了拍虞凉肩膀,“咱们去沈御史家。”大步走着,一侧头,见虞凉仍如山石般嵌在原地。
虞凉迟疑着迈出一步,似是慢慢记起了该如何走路,渐渐缀在柳原身后。
横斜交织的枝影不断切乱地上的人影。微尘从乱草上飘起,飞至树梢又被星月洒落的光屑照得凝滞,勾勒出一道道风痕,凉意淋漓。虞凉断续咳着,山林深处荡回鸟雀的惊飞声。
“御史沈铮得罪了当朝权相,罢官僻居于此,而我弦歌门又素来为朝中分忧,今日我便是奉门主之令,来取沈御史性命。”
柳原自顾自说话,见虞凉步子渐晃,知他酒劲上涌,忽然停步笑问:“虞兄当真不是来杀沈铮的?”
两人相对而立,柳原目光灼灼。片刻后,虞凉摇头道:“我已想不起他的模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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