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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沛然很想直接就地蹲下,他全部的力量都已经用来和疼痛做抵抗,以至于连站着不倒都是种折磨……
可他不敢。
这里人太多了,他心底其实害怕和畏惧着这样的场合。他一直一直,都压根儿不擅长应付很多人。
这里既没有可以扶靠的位置,也没有任何地方能歇脚,林沛然只能死撑着站着。
他说不上来的委屈,自己也不知道这委屈从何而来。
林沛然抱着这样的想法,去戳了姚乐阳。
阳阳也有郑文轩微信,让她帮自己看一眼,就能真相大白了。
可这女侠不知道又跑到哪里忙了,林沛然居然又一次在她这里吃了闭门羹,发去的消息有如石沉大海,半点回音也没有。
趁等她的功夫,林沛然就去看了她的微博,最新的一条写着“完结撒花”,说要断网一段时间。林沛然以为她大概是又写完了一本书,要闭关休息,哀叹自己点儿背,戳的不是时候。
他索性转头就改戳了白玉。
等下了公交,真的站在陵园门口的时候,林沛然就怔住了。
白玉问:“怎么了?”
林沛然很羞愧,脸红得不像话,眼神还有点惨淡,他呆呆站在门口,迈不动步子,垂着脑袋闷闷跟白玉说:“……我……我不知道他的碑在哪里。”
他心里很难受。
在外公生前,他未曾对外公多好,忙于学业的他连老人的最后一面都没见到;这么多年,他一直在外,也从没来过陵园看过他。
左边总藏在阴影里、气味非常非常淡的那个,是君子兰;离太阳很近的却没什么味道的,是蓝雪花;散发着芒果一样清新气味的,是铜钱草;还有两盆没什么存在感,但林沛然知道它们就在那里,是白玉家的绿萝。
他扬起和煦的笑容,“有什么好哭鼻子的?就算不在一起了,不也还是一如既往的在太阳下呼吸吗?”
“人世就是这样庞大而苍凉的东西,它容纳吞吐着所有人的悲欢喜乐,但又绝不会为其中任何一个个体而停驻。无论悲伤还是快乐,生活都不会停止,人们依然繁碌,该升起的太阳,不会迟到一分钟。”
他伸出手,像在接住窗框里漏下的阳光。
“我还会想他,我还喜欢他……但想起他的时候,也就仅仅是想起他。会有不甘心,但也仅仅是不甘心。”
林沛然喉头像有一把刀在割,钝生生地割断他的声带,哽得他一个字也难吐出来。
他在门口鞠下深深的躬。
好半晌,他才直起身子。手刚碰到门把手,开锁的声音将将响起,小卧室里就冲出一声:
“哥!”
他回头,看见林乘海正眼巴巴地望着他,眼里写着两个字——
于是,他的心里也跟着开始下雪,雪花一碰就化,然后顺着心脏淌下由冰冷变温热的水珠,把胸口洗得水濛濛的澄明一片。
林沛然恍惚觉得,他的生命大概也就像这南方的雪,在被温暖融化的那一瞬间,转瞬即逝。
但他还是认为,自己应该再坚强一点。
连阳阳都能做到的事,没道理他就做不到。
不知过了多久,雪停了。
“……厚脸皮!”
“你戒指都收了,不能不认账啊!”
“……”林沛然本来想说,你还没戴呢,出了口又变成:“你回去准备工作吧,我自己能行。”
郑文轩拖着磨蹭了一会儿,然后又帮他收拾了行李,想哄他吃点晚饭垫巴,林沛然吃不进,只好退而求其次哄他睡觉。
等林沛然睡着已经快零点了,郑文轩本想留在这,忽然又不知怎的心虚想起自己睡觉容易打鼾,万一又弄醒了林沛然……还不如就听他的,打个车回公寓。
林沛然于是认识到,这雪人本来就丑,被他这么一弄,显得更丑了。他闷笑了两声,装作什么也没干,转身溜走。
今日大雪,来医院的人少了很多,老中医的诊室有点冷清,林沛然难得没排队就直接进来。
房间里开了暖气,一进门,暖烘烘的热气就往脸上蒙,林沛然的眼镜片立刻就糊了。
他不得已取下了眼镜,想擦的时候又想起眼镜布给了雪人当围巾,索性把眼镜收起来放盒子里。
老中医好奇看了他一眼,问:“能看清?”
郑文轩从噩梦中惊醒。
他睡得很不踏实,梦里他见到了林沛然,林沛然一个人坐在阳台上,看着漫天的星辉,月光给他的轮廓镀上银色。
郑文轩走过去,想要喊他,就看到林沛然张着口、仰着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脸颊上有两行泪。
郑文轩心中猛地一痛。
他自嘲般凉薄笑着,“我郑文轩,是个外热内冷的薄情人。我这辈子所有最深最炽热的情感,都给了林沛然……他若和我结束了,那我生命中所有的‘因为’都在瞬间失去意义,也就再也没有任何顾忌和顾虑你的必要。”
“有句话,我早就想对你说了,”郑文轩凝视着她,一字一句,问得云淡风轻,又凉的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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