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如你所愿(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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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如你所愿

贺龄音因他突如其来的这句话, 彻底懵了。

武铮又道:“我是你夫君, 你在洗澡, 我为什么不能进来?”

贺龄音一手捂着胸前的帕子, 一手扒着浴桶边缘, 企图让自己缩得更小些, 她眼底里泛起了水光, 一时不知道怎么反驳, 只觉得很万分委屈。

平时的武铮不是这样的,他今晚怎么了?

她悄悄闻了闻, 并没有闻到一丝酒气,武铮没有喝酒。再看武铮的眼睛,也清醒得很,只是那眼神叫她看不懂。

为什么……

贺龄音几乎要把唇瓣咬出血来:“你、你先出去,有什么事先等我穿上衣服再说, 好吗?”

说出最后两个字时, 她实在憋不住哭腔了, 几乎是在哀求。

“好, 先穿上衣服。”武铮道。

贺龄音松了一口气。

谁知道, 武铮却并没有走, 反而上前了两步, 取过她放在一旁的寝衣:“起来, 我给你穿。”

“武铮!”贺龄音脸涨得通红,越发攥紧了胸口的帕子,这是她此时唯一的蔽体之物了, “你到底怎么了?有什么话一会儿我们好好说,别、别这样……”

“别哪样?”武铮将衣服扔回远处,缓缓张开手臂,双手撑在了浴桶边缘,居高临下地凝视着贺龄音。

贺龄音想离他远点,就得往浴桶后面靠去,但是这样势必更加遮不住自己,而想要尽可能地遮住自己的身体,就只能扒在浴桶边沿,近距离地迎接他的目光。

她此刻全身僵硬无法动弹,只好顶.着巨大的压力,迎上他的目光。

武铮的身形高大,阴影完全遮盖了她。在他的笼罩之下,她隐没在水波之下的双腿都在打颤。

这么近距离的对视,她能将武铮的眼睫毛都看得一清二楚,可她始终看不懂武铮此刻的目光。

“铮哥……”她试图示弱讨好,平时只要她软软地叫出“铮哥”二字,武铮没有不依她的。

可是这次武铮却置若罔闻,继续着刚才的话题:“别哪样?别在你洗澡的时候闯进来,别看你的身子,还是别想与你圆房?即使——我们早就成亲了。”

贺龄音的脸越发涨红了,不知是羞赧还是羞愤。她浑身细细地颤抖,几次启了启唇,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武铮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好像非得等一个回答不可。

贺龄音别过眼去,眼泪一滴滴地落下来了,落入浴桶之中,溅起点点水花。

“武铮,你能不能……能不能尊重我?”

“我还不够尊重你吗?”武铮道,“贺龄音,我告诉你,什么叫不尊重你。不尊重你,我娶了你之后管你愿不愿意,想圆房就圆房。不尊重你,知道你心有不愿,可以一纸休书直接休了你,让你声名尽毁,没人敢再要你这个震北大将军的下堂妇。不尊重你,就不会尽心尽力地给你安排生活,只要一天你就会受不住,就得哭着来求我。”

“够了……”别说了。

武铮抚上她的脸,给她擦掉眼角不断涌出的泪:“你所拥有的一切,不过是因为我的容忍。”

贺龄音一把打掉他的手,闷声哭道:“和离吧,我们和离吧……你不用再容忍我了……”

武铮的手一顿:“你是不是早就想说这句话了?”

贺龄音呜呜地哭着,说不出话来。

没有,她没有。

武铮突然一把握住她的一只手腕,强迫她摸上他的心口——

“贺龄音,我的胸膛是硬的,但是我的心是软的。我怎么觉得,你正好相反呢。”

贺龄音全身失力,哭得直抽抽,唯有被他握住的那只手还有感知力,她能清楚地感受到他的胸膛硬.邦.邦的,但是他的心跳得又沉又快。

“武铮……”

握住她手腕的那股力一下卸了,又是两声连续的开合声,她一抬头,早已不见了武铮的身影,只余下一扇紧闭的门扉。

翌日,贺龄音早早地就醒了。

昨晚武铮离开后,她哭得失了魂,直到水彻底凉了才从浴桶里出来,匆匆擦净了身子就把自己卷入了被窝中,却迟迟睡不着。好不容易睡着之后,一晚上又做了很多乱七八糟的梦,几乎没有片刻安稳过。因而今天天色一亮,她就醒了。

虽然身体还是很困倦,可是闭上眼睛就会做梦,倒不如起了。

哭了一晚又梦了一夜,她的眼睛肿得不行,忙用帕子蒙着脸,叫小丫鬟打水来,一个人偷偷地冷敷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微微消肿。

吃早饭的时候,贺舒和林柔就担忧地问起贺龄音:“武铮一晚上没回来,我们要不要将此事告知武家,派人去寻?”

贺龄音不免又想起昨晚,摇头道:“不用。他昨晚回来过,因时间太晚就没有惊扰你们,偷偷回了竹风院,今天一早又出去了。皇上吩咐了要事给他,恐怕……恐怕最近都不会回来了。”

贺舒安心了:“既是皇上吩咐的要事,那自然以正事为主。阿音正好在家好好住一段时间,一想到你往后还要回北疆,爹这心里啊就很舍不得。”

林柔拉了拉他的衣角,低声道:“这些做什么。”

贺舒连忙收起话头,笑呵呵道:“来,我们吃饭,吃饭。”

贺龄音欲言又止地看着家人,她何尝又舍得家人呢。原本还在想着离去的那一日该有多不舍,而眼下武铮已经厌倦她了,恐怕很快就会回来与她和离,那她也不必与家人分离了……也许,也是幸事吧。

饭毕,贺龄音回了自己的小院子,准备看看书写写字缓解心中的憋闷。

才叫人将纸笔准备好,武芫便笑嘻嘻地跑进了竹风院。

“嫂嫂!嫂嫂!”

贺龄音见到她,含笑道:“阿芫,你怎么来了?”

武铮好像没跟武家人说过昨晚的事,因此武芫还将她当成嫂子一般看待,她也喜欢这个可爱的小姑子,因此暂时还不想因为她与武铮的事迁怒到武芫身上。

武芫撅起嘴来:“哼,我哥是不是一直拘着你了?你们都不回武家,我只好来找你玩了——我们今天一起去喝茶吧?我还约了蕉蕉,介绍你们认识呀。对了,我哥呢?”

她伸着头在小院里左看右看,没见着武铮。往常她哥肯定是待在嫂嫂身边的。

“他有事出去了。”贺龄音尴尬地笑了笑。这么说来,武铮昨晚也没回武家。不过正如纪嬷嬷所说,他交游广阔,应该有得是地方去。

贺龄音晃了晃脑袋,这个时候还瞎担心!

武芫拍掌笑道:“那太好了,否则要从他手里把你带出去也难。走吧走吧,趁着我哥不在,我们出去玩!”

贺龄音本来不想出去,但是武芫这般兴高采烈地邀请她,她也不想拂了武芫的兴致……也许出去走走也好。

“嗯。”

*

两人很快就坐着马车到了广月楼,广月楼是武芫和傅亭蕉经常去的酒楼。

二楼雅座里,傅亭蕉已经先到了。

尽管路上武芫跟贺龄音说过,傅亭蕉不是爱摆架子的人,见了她只当妹妹看待就是,但贺龄音见人家骄阳郡主早已等候多时,还是忙行了一个大礼:“臣妇见过骄阳郡主。令郡主久等,实在万分抱歉。”

“嫂嫂快起来。”傅亭蕉小步奔过来将贺龄音扶起。她与武芫情同姐妹,而且武芫很快就要嫁给她四表哥了,她与贺龄音也算是隔了好几层的亲戚了,于是就改口随武芫一道叫“嫂嫂”了。

贺龄音上次在御花园已经见过傅亭蕉,这会儿再见,仍觉得这个小郡主长得天真可爱,而且的确待人亲近,不由得笑了笑:“我想你们聚会,我是不便来的,但是阿芫偏要带上我,希望没有打扰到郡主。”

“哪里的话!”傅亭蕉张大了眼睛,“是蕉蕉让阿芫带上嫂嫂的。上次在御花园里蕉蕉就觉得嫂嫂真是好看极了,阿芫说嫂嫂不但好看而且人也很温柔,所以蕉蕉也想跟嫂嫂做朋友。”

这样直白的夸赞令贺龄音不由得掩着帕子弯眸一笑,骄阳郡主真是可真是简单纯粹。

话说开了,三人年龄又相近,于是很快就聊在了一起。一顿饭的工夫之后,贺龄音与傅亭蕉明显已经熟稔了很多。

三人还相约去逛首饰铺。

打开雅座,正准备下楼去,从楼梯处走上一个书生打扮的人来,阻住了他们的脚步。

“孙哥哥!”贺龄音十分惊喜地看向来人,“好久不见。”

此人名唤孙居轩,是个秀才。他已故的父亲是个教书先生,曾经跟贺龄音的父亲有些交情。所以,孙居轩上铎都参加乡试时暂居在贺府,不过那一年他并没有考上,因此回乡复习去了,待三年后再考,此后再没来过铎都,刚好三年了。

孙居轩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苦笑道:“在下不才,那年不曾考上,只好回乡苦读。今年又逢秋闱,特再来一试。”

贺龄音很欣赏他的才华,一直觉得他上次考不上只不过是不适应考试罢了,因而微微一笑,劝慰道:“这次有了经验,孙哥哥必定旗开得胜。在铎都可有住处?不如依旧住在我们家吧?我爹还不知道你已来铎都之事呢。”

孙居轩摇头自哂:“在下愧对贺伯父的重望,没脸再寄居贺府,也不敢登门问候,已在广月楼附近的客栈寻了住处。”

说完,他忽地顿住了。

他怀中一直抱着一本厚厚的书,好像很珍视,用了极大的力气,手指头都发白。这会子,他突然像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将这本书递给了贺龄音:“听闻你回来了,也一直不曾登门造访,方才在街上见到你进了广月楼,我连忙回去取了这本你当初很想要的孤本《乐谱广集》,我去年偶然得之,念着你想要,一直想送给你。”

“这样的大礼,我可不能收。”孤本珍贵,在爱书之人眼里尤是,贺龄音可不想夺人所爱。

孙居轩忙道:“我对乐谱并无研究,留在我这里是暴殄天物。你对乐谱深有研究,这孤本在你手上才算物尽其用。你——你拿回去先看,看过了若是不喜,再退还给我也不迟。”

贺龄音见他执意要自己收下,便也不再推辞,浅笑道:“那阿音谢过孙哥哥了,改天你一定要来贺府做客,我爹很是想念你。”

孙居轩道:“若是这次能考取贡士,我一定亲自登门叩谢贺伯父的栽培。”

“言重了,孙哥哥一定可以马到成功。”贺龄音笑了笑,忽地想起她与孙居轩说了这么一会儿话,竟将武芫与傅亭蕉晾在了一边。

正准备给两边介绍介绍,孙居轩却已匆匆走了。

如此这般,贺龄音也就不再多说什么,只说他是父亲故人之子,在贺府住过一段时间,几年不见今日偶遇罢了。

武芫与傅亭蕉一边听一边连连点头,其实方才两个小姑娘已经不动声色地观察了孙居轩好久。

特别是武芫,一边观察一边在心里说着不妙,那个孙居轩看她嫂嫂的眼神真是不对劲,分明写满了爱慕,可是她嫂嫂已经嫁给她哥了好吧!而她嫂嫂竟一无所觉,而且还对这个孙居轩温和有礼,还叫他“孙哥哥”。

不妙、不妙!

当下,她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把这股感觉塞回了心里。

三人依旧高高兴兴地去逛街,傍晚时分在外吃过了晚膳,才满载而归。

武芫回了武府,正巧撞上回来拿东西的武铮,她本来都不打算说这件事了,见到武铮后又记了起来,连忙一把拉住武铮:“哥,你危险了!”

武铮看着一惊一乍的武芫,挑眉道:“危险啥?谁能让你哥危险啊?”

于是武芫鼓着脸颊,将今天贺龄音偶遇孙居轩的事添枝加叶地说了一番,末了,如临大敌道:“嫂嫂看上去和那个‘孙哥哥’关系很好呢!那个‘孙哥哥’现在送的是书,以后可不知会送什么了!嫂嫂那么好,不知道多少人觊觎着呢,你可得给我争气,把嫂嫂护好了!”

武铮听得火气直冒。

孙哥哥?她从哪里又冒出一个哥哥?

左一个安哥哥,右一个安哥哥,到底有没有把他放在眼里?

他们还没和离呢!

*

那边贺龄音回了贺府,与贺舒、林柔提了今日偶遇孙居轩,孙居轩还赠了她《乐谱广集》之事。

贺舒一听,眼睛都亮了,却抚着胡子摇头道:“《乐谱广集》乃是孤本,怎好受此大礼,退回去吧。”

贺龄音抿唇浅笑,她知道父亲对乐谱的喜爱更甚于她,便道:“女儿也是这般对孙哥哥说的,不过他说他对乐谱没有研究,不想暴殄天物,我只好收下了。”

她话音刚落,林柔便道:“既如此,你这丫头怎么不请他回来坐坐?今年继续住在咱们家准备秋闱,比在客栈住清净多了。况且今年你三哥也要准备秋闱,两人正好有个伴。”

贺舒也道:“居轩他父亲与我多年交情,他既来了铎都,我不能不照顾好他。你在哪间酒楼遇见他的?我派人去请他。”

“爹娘等我把话说完。”贺龄音道,“我原也想着请他继续住我们家,但是我瞧着他的脸色分明是不大愿意的。我想,孙哥哥才华横溢,三年前却没有考取贡士,肯定大受打击,如果继续住在我们家准备秋闱,势必压力倍增,他宁愿住在客栈也不愿来我们家,盖因此缘故。所以,当真为他好,我们还是别去打扰人家,且先让他安心准备考试,倘或考上了,我们再去祝贺也不迟。”

贺舒颔首:“如此说来,也是这个道理。”

林柔欣慰地望着女儿,笑道:“阿音想得比我们更为周到。”

贺龄音弯着嘴角,将《乐谱广集》给贺舒:“女儿知道,爹更想看这本书,爹先拿去看。”

贺舒含笑摇头:“既然是居轩送给你的,你先看去。改日爹再考考你,看你对礼乐掌握几何了。”

贺龄音佯叹道:“那女儿得好好看看了。”

既已将此事跟爹娘说了,贺龄音就带着《乐谱广集》回了房间。

此时天色已晚,她在外逛了一天,浑身难受得紧,便先让人抬水进来,沐浴了身体。待洗过的浴桶被抬出去,她便关上房门,准备看会儿书就睡觉了。

《乐谱广集》她心痒已久,不先看一会儿,她肯定睡不着。

于是坐在书桌前迫不及待地打开了书。

甫一打开,她的脸瞬间便冷了下来。

——书里夹了一页纸,纸上写了一首词。

是李太白的《秋风词》。

“秋风清,秋月明,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

这是一首表达相思的悲秋之作,大意就是抒发心中永无止境的相思之苦,还道早知相思如此,不如当初就不要相识。

贺龄音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甚至开始后悔今日停下与他说了这么会儿话。

她从来没想过,她一直当成哥哥一样看待的孙哥哥居然对她怀有别样心思!

——不管是借词表明心迹,还是单纯地感慨错过,对一个有夫之妇送出这样的一首词来,都是不对的,甚至于叫人不齿。

她从未对孙居轩有过男女之情,更何况她现在是武铮的夫人。早知他怀了这样的心思,她必定不会再与他有任何往来。

她盯着这张纸,思忖了片刻。

这件事不能跟武铮说,武铮若是知道了,恐怕反而会把事情闹大,而且他昨晚莫名其妙地发了一通火,现在已经不知道哪里去了,她想说也没处说去。

这事也不宜马上跟爹娘说,她爹如果知道故友之子对自己已经嫁人的女儿还有别样心思,而且借着送书宣之于口,一定会又气又难过。

反正此事只冒了个苗头,她若严词拒绝,以同样的方式夹在《乐谱广集》里还回去,孙居轩必定就会绝了那份心,回到原本的位置上去,这样既避免了将事情闹大,损了各自的体面,也算保全了最后一丝情谊。他若再不知趣,便将此事告知父母,断绝了贺府与他的往来也不迟。

打定主意,贺龄音便取了一张信纸和一支毛笔。正要蘸取墨汁的时候才发现砚台和墨锭都有,只是平时不用的时候是没加水的,这会儿还得临时加水研磨。

这会儿正是着急解决这件事的时候,贺龄音也懒得出去找水了,眼见桌上还有一壶茶水,连忙奔过去揭盖一看,有点淡淡的茶色。

研磨用的水最忌用茶水、热水或污水,最好用雨水,但是贺龄音等不及再叫人取雨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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