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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宇回到家,孔卉正在厨房里煎药,药味很冲,一进胡同,孔宇就闻到了那熟悉的中药味,低头看一看手里的新配好的药,说:“姐,我回来了。”
孔卉在房间里喊一声,“药都拿来了?”
“拿来了。”孔宇道,“全都配好了,拿了一个月的量。”
孔卉算了算,也差不多要一个月了,从厨房走出来看着孔宇,“那你们准备什么时候走?后天?”
孔宇摇摇头,仔细的想一下,“还是明天吧,早点回去,省的革委会的领导难做。”
“也是。反正这次的针也扎完了,那我一会儿煎好药就去收拾。”孔卉又走进厨房。
“不用了,姐,我来收拾就行,也没有多少东西。”
孔宇和孔鸿志两人向来清减,好多东西能不用就不用,每人来的时候也就带了三套衣服,换了就立刻洗出来,其他的,也不用多带,因为每隔一两个月都会回到红县,所以他们的洗漱用品一应俱全,都在濮家准备的好好的。
“那你那个屋我就看着给你收拾吧,前几天你姐夫还听人说家具厂那边有一些残次的家具想私下处理了,他说要去看一看,差不多的话,就给买了。”孔卉道。
孔宇连忙说:“不用了姐,千万别再花钱了,我知道你们的日子也过的很紧张,别给我花了,不用啥家具,就一张床就行了。”孔宇觉得自己实在给她姐添了许多麻烦,其实给她姐添麻烦他倒是不太怕,怕的是给他姐夫添麻烦。
“看你说的,只要一个床,那就不要柜子了?没有柜子,你的衣服什么的放哪里,厨房的东西也得添置点吧,平时在我这里一起吃就成,但万一有个什么事,家里还是要备一些的。好了,你别管了,我自己看着办吧。”孔卉在厨房煎药,看着时间差不多快好了,就把药从炉子上端了下来。
孔宇见他姐这么说,也没有再说什么,见濮阳不在家就问濮阳去哪里了。
孔卉告诉他看电影去了,说要放平原游击队。
孔鸿志在堂屋里坐着,听见孔卉的话,便对孔宇说:“明天就走了,你也去看吧,东西我来收拾就行。”
说完看了孔宇一眼。
孔宇懂他叔的意思,孔鸿志已经不止一次的让他去和麦多表白了,可孔宇一直没有去,只不过有事没事的就往人家家里跑,借东西送东西什么的,反正以前都归濮阳跑腿的活,现在都归了孔宇,有时两个人还经常抢,最后谁也抢不过谁,两人一起去。
孔宇这个人读书多,心思细腻,想的也比较多。他一直觉得麦多这个人,工作上是一把好手,今年过完年,年纪轻轻的,竟然被任命成了生产科长,要知道,这酿酒厂连续两届厂长都是从生产科出来的啊,之前都是做的生产科的科长,然后一步步熬上来的。而麦多,又连续几年都被表彰了三八红旗手,省里开会都着重表扬过这个几层的女干部,说她踏实能干,业务能力强,还有魄力。
而且这麦多成分也好,不像孔宇,一直陪着这个被打成□□的叔叔,工作工作没有,学历也只有初中毕业。所以孔宇想的就多了,相比之下,自己是什么都没有啊,他拿什么去和麦多表白?
可是明天他就要走了,这次一走,又是一两个月才能回来,孔宇听米多金多他们说过,来李家说亲的人还真的不少,很多人家都托人来说,都是看上了这个红县好姑娘。
孔宇怕啊,怕他这次一走,再回来,麦多已经嫁人了。
孔宇站在院子里,看着堂屋里的孔鸿志,终于做了决定,朝孔鸿志点点头。
孔宇这一出院子,就看见濮司友下班回来了,濮司友连忙从自行车上下来,说:“干什么去啊这么晚了。”
孔宇笑了笑:“听说今天放电影。”
“哦,对,我说呢,来的时候路过文化宫,好多人。”濮司友推着自行车往家里走,“你要不要骑自行车去?再晚就没位置了。”
“不用了。”孔宇笑着说。
濮司友突然想起了什么,脚步顿了一下,张张嘴,话没说出来,却看见孔宇着急的样子,连忙说:“那快去吧。”
濮司友推着车进了院子,把自行车停好,先去和孔鸿志打了招呼,然后闻着药味就进了厨房。
孔卉已经煎好了药,正在煮面条,看见濮司友就说:“小宇走了?”
“走了。”濮司友道。
“哎,你看这面条快好了,忘了让他吃完饭再去了。”孔卉说。
“等回来再吃吧,一会儿就看完了。”濮司友拉一把孔卉,小声说:“我和你说件事。”
孔卉把面条放锅里,问道:“什么事这么神秘?”
濮司友说:“我今天听工友说,他家的亲戚以前被打成□□的,摘帽了。”
“真的?”孔卉惊讶道,“真的吗?”
“真的。”濮司友说,“这都第几批了,轮也该轮到叔叔了,再说他也算不上是资本家当时,只不过家里有一些钱,送他去国外读书了而已。”
孔卉连忙点头,“是,就是。”
“那就是了,我觉得吧,咱叔估计也快。”
“这么好的事,你看你,还藏着掖着的,咋不给咱叔也说了。”孔卉往锅里滴了点酱油,差不多煮好了,又扔进去一把小菠菜。
“我哪里敢说,我劝你也不要说。”濮司友说。
“为什么?”
濮司友往锅里看一眼:“打个鸡蛋吧,咱叔明天就走了。”
孔卉笑了笑,“也是。那就打一个吧,反正就三个人吃,剩下的鸡蛋,明天煮了让他们拿了路上吃。”
濮司友已经去拿鸡蛋了,本来拿了两个,听孔卉这么说,又放回去一个,道:“也是,那这个鸡蛋就给你和叔吃了,我就不吃了。”
孔卉感激的看他一眼,“一起吃。”
然后又说,“你还没说为什么呢。”
“哦。”濮司友道:“我怕啊,这一次再没咱叔,他就该失望了,还不如不说的好,万一突然摘了帽,他也高兴,这万一摘不了还……”
孔卉点点头:“也是,还是别说了。”
金多在家里等好了包子,拿个布袋兜了五个就往外跑,这是他算好的,他和向南每人两个,米多一个,正好五个包子,也不敢多拿,怕拿多了,万一见了同学或者认识的人,都来给他吃咯。
金多拿着布袋兜就往外冲,在胡同口被孔宇叫住了:“金多。”
金多一个急刹车,看见是孔宇,问:“有事吗?”
孔宇向金多走过来,问一句:“你大姐,麦多在家吗?”
“还没下班呢。”金多说。
“哦。”孔宇笑笑,“谢谢。”
金多也不问孔宇问他大姐什么事,他不用问也知道,这孔宇喜欢他大姐麦多,而且这几乎是整个胡同住的人都心知肚明的事,就看他没事就往李家跑就能知道,看见麦多就是笑,也就麦多那个人不开窍,整天忙着做实验,忙着保质增量,什么都看不出来。
金多拔腿要跑,又突然停了下来,对孔宇说:“我和你说,我姐最喜欢看电影了,我觉得吧,你在这里等她,倒不如去文化宫等,肯定一等一个准。”
孔宇见就连金多都看出来了,不好意思笑一笑,“谢谢。”
“客气。”金多说完,一溜烟先跑了,着急去看位置占好了没,还有一个就是这包子要凉了,一定要趁热吃才好吃。
等他跑到文化宫,幕布前已经被包围的里三层外三层了,金多找了一圈都没找到米多和辛向南,只能往前挤,一直挤到最前面,就看见正中间那里的米多在朝她招手。她身边就是辛向南,在地上坐着。
金多连忙把包子举起来,举过头顶往中间挤,他就怕把包子挤坏了,胳膊伸的直直的,举到最高处,一边走一边喊让一下,大家都已经坐好了,他在想挤进去,难着呢,引的大家怨声载道的。
金多一过去就问:“你们行啊,竟然抢到了这么好的位置。”
米多却指了指旁边:“不是我们抢的,是大姐,下午三点人家就来站位了。”
金多这才发现坐在地上的麦多,惊讶道:“大姐,你怎么在这里?”
李麦多这才慢悠悠从地上站起来,一屁股坐在米多身边的马扎上,然后指一指地上她坐的那个印子说:“你坐地上,换一下。”
金多当然愿意了,他坐哪儿都无所谓。
不过后面的人不愿意了,本来是个姑娘坐那里,突然换一个大高个子的金多,往那里一坐,头顶海拔高出许多,挡住了他们的视线,后面的那些人又埋怨起来。
麦多往后一转头,狠狠瞪一眼,大家都不敢吭声了。
后面一个人问一句:“那是谁啊,这么厉害。”
“我认识,是咱们红县的第一批红袖章,不得了,听说厉害着呢。”
“哦,那别看她了。”
金多早就听见了,知道麦多肯定也听见了,斜眼看一眼她姐,想安慰她一句,又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拿着布袋兜问:“大姐,吃包子吗?”
“我说怎么闻到一股包子味。”麦多说,“快给我,饿死我了。”
金多连忙把布袋给了麦多,麦多往里一看,就五个,瞪金多一眼:“你就拿这些啊。”
金多无奈道:“我也不知道你在这里啊。”
麦多数数人头,一人分一个包子,分完了,她拿着布袋子说:“这里我最大,我吃的最多,剩下的两个是我的了,有意见吗?”
剩下的三个人连忙说:“没有没有。”
不是没有,是不敢有。
麦多满意的点点头,然后拿起包子就吃了起来。
这一个人吃包子,已经够可以了,四个人一起吃,这把包子一咬开,味道就散发了出来,猪肉洋葱馅的,香味传满了整个场地,后面的人都受不了了,前两排的人还能看见是麦多在吃,不敢说话,后面看不见的小年轻就喊了,“谁那么不要脸吃包子呢?”
话音刚落,就看见第一排正中间一个女青年站了起来,一边咬着包子,一边往后看,朗声道:“我。”
后面的人不吱声了,压根就没想着会有人应,没想到人不但应了还站了起来。
米多和金多都笑的不行了。
人群外,一个人的目光穿过层层人群射过来,最后落在了站着的麦多身上。
孔宇看着她,实在忍不住,又笑了。
麦多往后看一眼,好巧不巧的,正好看到孔宇无奈的笑着,正在啃包子的嘴突然停住了,脸上也没了表情,只想赶紧转回来。
谁知道孔宇却朝她挥挥手,无声的打了个招呼。
麦多也只能挥挥手,手刚伸出来,就听见放映的人在那里喊:“平原游击队开始放映了,请大家安静,请大家安静。”
趁着这个档口,麦多连忙转身坐了下来。
手里的那个布袋子也不想拿了,完全吃不下了,转头递给金多,“里面这个你吃吧。”
金多他们早就吃完一个包子了,根本不够塞牙缝啊,见麦多把剩下的那个给她了,连忙问:“你不吃了啊姐。”
麦多摇摇头:“不吃了。”
金多问一句米多:“你吃饱了吗?”
米多知道金多是想分着吃,也知道这两个男孩一向饭量极大,还没放学就喊饿,一个包子哪里够他们吃,便摆手道:“我吃饱了。”
金多如释重负的松口气,拿起包子一掰两瓣,想让麦多传给向南,看看她的脸色,又不敢,只能略略站起身,把包子递给米多:“你给向南。”
米多接过来就给了身边坐在地上的辛向南。
一个包子也不够辛向南吃的啊,他的饭量比金多还大,看见米多递过来,就听见旁边的人肚子咕的一声响了。
米多脸都红了,连忙解释:“我不是饿,我是吃撑了。”
辛向南看她一眼,手一伸,接了过来,问:“真的不吃?”
米多连忙说:“不吃。”
“不饿吗?”辛向南问。
“不饿。”米多说。
辛向南又说:“那我也不想吃了,你还是给金多吧。”
“为什么不吃?”米多问。
辛向南答的特别诚实:“今天中午吃撑了,现在胃里还难受呢。”
米多只能再递过去,还没伸手,就听见身边的麦多说:“你们烦不烦啊递来递去的,别递了,你吃喽!”
米多手里拿着包子,也不敢递了,就听见金多说:“对,米多你吃了吧。”
米多看着那半个包子,还没送进嘴里,又转头问向南一句:“你真的不吃?”
辛向南转头给她一个大白眼。
米多不说话了,因为电影已经开始了,包子也进了自己的肚子里了。
这次放映的平原游击队依然是老版的。当李铁军扮演的李向阳一出场时,便引起了全场的掌声。直到电影放完了,所有的人还都不肯走,每个人都学会了里面的台词,翻来覆去的念着,就怕给忘了。
这其中李金多最兴奋,当人们开始三三两两的散去后,李金多还在那里,那手比了一个□□,对着辛向南说:“不许动,举起手来,我是李向阳!”
辛向南正要站起来,却被米多一把按着,学着电影里的人说:“慌什么,一个李向阳就把你们吓成这个样子?”
辛向南看看米多,又看看还在他面前架着“枪”的李金多,说:“行了,你俩,回家吧。”
三个人正要叫麦多走,就看见人群中一个逆行的人,朝他们走来。
那人正是孔宇。
看见孔宇,三个人十分有默契的选择赶紧走,不喊麦多了。
麦多眼看着孔宇朝她走来,低下头去找马扎,准备和三个人一起回去。
和孔宇相处的这段时间,麦多自己清楚,他只要是回红县了,必定会出现在她的周围,有时是在她家,有时是在胡同口,有时是在路上,有时还会在酿酒厂的门口,反正会有无数次的偶遇再偶遇。
这见得多了,相处的时间长了,麦多就感觉,好像滋生出了不一样的东西,在心底。
那是一种她从未有过的感觉,她自己也弄不清是什么,反正她知道,她不想让他看见她不好的一面就对了,就比如刚刚吃包子那一段。
麦多连忙拿起马扎想逃,放映前的那个眼神交汇似乎是刚刚发生了一般,她不敢再面对孔宇了,他那么有教养,那么有涵养,不知道会怎么看她刚刚的表现的。麦多一想到这里就感觉脑袋大,三十六计,逃吧!
可那三个同龄人似乎早就把她给忘了,趁她拿马扎的工夫,已经汇入人群中,再也看不见了。
孔宇笑着朝麦多伸出手,说,“给我吧。”
李麦多紧紧拿着那个马扎,“不用,我自己拿。”
孔宇见她这样,也没有强求,说道:“那走一走?”
你已经拒绝过人家一次了,第二次还怎么拒绝,这大晚上的,总不能说自己不回家吧。麦多实在没了办法,只能说:“行吧。”
孔宇故意放慢了脚步,等他们走出文化宫的广场,人已经走的差不多了。
路上人少了,便安静了许多,路灯昏昏的,发着豆子黄的光,又似乎带了点橘色调,极其温暖的撒在了这个秋夜里。
金多、米多和辛向南在前面走着,金多回头看一眼后面,有点担心的对米多说:“咱们是不是该等等大姐?”
米多抱着马扎,“不用了,不是有濮阳舅舅嘛。”
“所以才得等啊。”金多还是担心,往后看着,又问一句:“他会不会,会不会……”
米多瞪他一眼:“你别瞎说,孔宇不是那种人。”
金多哼一声,“就跟你知道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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