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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远远的开过来,车灯打在李米多和关喜莲的脸上。关喜莲也不看星星了,被强烈的灯光一晃,立刻闭上了眼睛,随之条件反射般的低了一下头。
这红县平时是见不着汽车的,就算是自行车都不常见。所以这车灯一打,关喜莲连忙低下头,她被吓着了。
米多在关喜莲身边站着,很明显的感觉到她的异常,本来看着星星在讲故事,那车灯照来后就是一个激灵。李米多立刻握住了她的手,轻声道:“没事的,姑姑,没事的。”
那车灯由远及近,米多压根就没有想着是往辫儿胡同开来的,还以为只是路过,直到那车戛然停到胡同口,车灯熄灭了,李米多才终于抬起眼睛看过去。
那是一辆军用吉普,本来在红县汽车都少见,这军用吉普更没有见过,李米多也是到了这七十年代后第一次看见这种车。
那车一停,米多隐约就感觉到里面坐的肯定不是一般的人物。
驾驶室的车门打开后,有人从上面跳下来,一路小跑,跑的时候步子整齐又规范,一看就是练了许久的,是穿着绿军装的军人。
那人跑到米多她们仨人面前,停下步子就问:“你好,同志,请问这里是辫儿胡同吗?”
米多点点头,对那人说:“是。”
见到陌生人跑过来,本来就害怕的关喜莲连连后退了几步,紧紧攥着米多的手不肯松开,头低的更加往下了。
关双双见了,在一旁抱着她姑姑说:“姑姑,没事,没事。”
那军人得到了回复,很高兴的样子,并没有过多的注意到关双双身边的人已经怕的身子抖成了筛子,说了声谢谢,就又转身跑到了车旁。
车里的人落下了车窗,只露了一点缝隙,嘱咐了些什么后,那年轻军人又跑回来了。
他看着李米多问:“你知道程艳青住哪一家吗?”
李米多当然知道,她点点头:“知道。你找艳青婶子吗?”
“是的,麻烦告诉我她住哪一家可以吗?”
李米多往胡同里一指,“第二家就是。”
那人道了谢就往胡同里跑,米多立刻想起来什么,又喊他一声。
“叔叔。解放军叔叔。”李米多脱口道。
那人步子戛然停下,转头看向李米多。
“她不在家,在我家呢。”米多说完,就往里指了指,“在我家呢。”
那人只能又折回来,直接去敲程艳青家的门可以,去别人家就不太好了。就对李米多说:“能不能麻烦你帮我叫一下。”
当然可以了!
李米多对穿军装的人特别信任又有好感,看到他们就觉得自己身体里也可以生出无限的力量,便说:“行,你等一下。”
李米多转头对关喜莲说:“姑姑,我先回趟家,你在这里等我。”
然后就要把手从她的手里拿出来,这手一撤出,关喜莲就不愿意了,一直摇头。
“我一会儿就出来了,姑姑,马上。”
李米多说着,就听见关双双道:“米多姐姐,我们还是走吧,一会儿被人看到了,就不好了。”
关双双见有车,又有军人,想着一会儿米多进去叫人,大家一出来,就能见到她们。关双双怕她奶奶知道了要骂她,连忙说要走。
李米多知道她话里的意思,“行,那你先和姑姑走着,我叫了人就去追你们,送你们回去。”
关双双点点头,拉着关喜莲就走。
米多这也往家里跑,回去告诉辛建设外面有人找。
虽然那人说是来找程艳青的,可李米多心里有数,他们是来找辛建设的,所以直接告诉了辛建设。
辛建设正在和李强喝酒,幸好一直在聊天,喝的很少,听到有人找他,还开着车,辛建设立刻站起身来,先整理了一下仪容,然后就是军帽。
程艳青小声问一句:“是谁啊。”
“应该是老首长。”辛建设说完,便朝李强告别。
张月英连忙送出来,送到门口,十分知趣的就停下了脚步。
辛向南和李金多听到动静早就跑了出来,只见辛建设在门口和那年轻军人说了几句话后,就一路小跑跑到了胡同口。
辛建设上了车,说了一会才下来,下来后就招呼辛向南和程艳青道:“来,过来吧。”
辛向南看看他妈,程艳青朝他点了点头,两个人一起走过去。
车门也打开了,从车上下来一个老人,老人六十多岁,从车上下来时,辛建设连忙扶他一把说:“首长还是别下来了。”
“不不。叫我看看向南。”焦存来道。
焦存来六十五岁,虽然饱经磨难,可精神烁朗。打小十七岁时参军,打过鬼子,走过长征,身体是磨出来的,还是硬朗。只不过这些年受了磨难,但也是挺了过来,知道辛建设要回红县,他也一道来了,看看老家什么样了。
焦存来从车上下来,就看见辛向南已经走过来了。程艳青还能认出焦存来,那时候她和辛建设结婚,还是焦存来给特意批下来的,结婚那天,焦存来也去了,他一去,一屋子的人都站了起来。
程艳青连忙道:“老首长,你怎么下车了,快上去吧,太冷了。”
“没事没事。”焦存来笑着说:“十年没见了,艳青没变样。”
程艳青笑着说:“老首长身体可还好?”
“好,我身体可以。”焦存来说着,去拉辛向南的手,道:“这是向南吧,长这么大了。”
辛向南看着焦存来,年龄应该六十多岁,所以就叫了一声“爷爷好。”
这一叫,焦存来就高兴了,笑的眼睛都弯了,说:“好,好孩子。那时候你出生时我还抱过你呢,没想到现在都这么大了,比你爸都高了。”
焦存来高兴,这老人身边没有儿女,老伴没了,唯一一个儿子也没了,这听到辛向南叫他一声爷爷,可把他高兴坏了,立刻说:“什么时候跟你爸回北京,去爷爷家玩。”
辛建设忙说:“他正好上高二,想着毕业后再回去。”
“那也行。”焦存来拍着辛向南的肩膀,一直说好、好。
焦存来这一趟是特意来看辛建设一家的,之前辛建设也是因为和他走的近,两人又都是红县出来的,所以才受了牵连。自己心里过意不去,就想着来看看程艳青和辛向南。再者就是道个别。
听到老首长说要走,辛建设忙道:“那我也陪您回去。”
焦存来连忙摆手:“不行不行,你们多年没见,在这里陪他们过个年,过年后你再回来。然后把他们也都接回家。”
焦存来又拉着辛向南的手问了问学习的情况,问完了就准备走了。
腊月的天气是极冷的,何况还是在晚上。
焦存来正要上车,突然回头看一眼辛向南,指着胡同尽头问:“刚刚那个女孩是你的同学吗?”
辛向南连忙回:“是的,我们一起长大的。”
“好孩子。不错,都是好孩子。”
焦存来说着,就和一家三口挥了挥手,然后又往胡同尽头挥挥手。
李金多看见了,立刻也招了一下手,问:“这么黑,他还看见咱俩了啊。”
米多倒是笑了,心里觉得这个爷爷还挺可爱的,也朝他挥手再见。
焦存来上了车,车子开动了。
回去的路上,那灯光打着,远远的就看见路上两人在走。
看背影,一个是中年女人,身边还跟着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
焦存来认出来了,就是刚刚在胡同口站着的那两个人。
“开慢点,别按喇叭,别吓着别人。”焦存来嘱咐司机道。
看到有车灯,关双双立刻把她姑姑往边上拉一拉,停下来,让车先过去。
车子驶过那一瞬间,关喜莲突然抬了一下头。
焦存来坐在车里,路灯昏暗,他没看太清车窗外女人的模样,因为车子很快就从她身边驶了过去,那女人包了个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然而就是那双眼睛,焦存来隐约觉得熟悉,像是在哪里见过。
李苗在荷花家躲了好多天,眼看着就要过年了,每天都在荷花家混吃混喝的,自己实在待不下去了,感觉再多待一天,都要被荷花那六个嫂子的激光镭射眼给穿透喽。晚上和荷花挤在一张小床上时,李苗就在那里说了,“二嫂,我得回家了。”
“你回家?”荷花愣一下,连忙阻止道:“你还是算了吧,你没听你哥白天来的时候还说王大龙不死心,还一直去家里找你,路上堵你呢。”
“那咋办,我总不能一直在你家躲着吧。”李苗说,“再说了,这马上就要过年了,我,我实在不能再住下去了。”
“没事。”荷花很仗义,“住着就行,没人敢说啥。”
李苗心里就想了,是没人敢说什么,可她们虽然不说,但有眼睛啊,那眼睛看着李苗的时候,李苗都受不住啊。吃饭的时候多吃一口也看,干活的时候嘴上喊着不用干,你是客人之类的,可你真的不干吧,那眼睛又看上来了。
李苗是真的怵荷花这六个嫂子啊,一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她们对荷花怎么样先不提,对她李苗那是嫉恶如仇啊,早就听婆婆说了很多李苗的坏话,当然都是荷花说的。再加上上次李苗把荷花撵回了娘家,说她不会生孩子之类的话,六个嫂子第一次统一起了战线,对着李苗就是一副同仇敌忾的模样。
李苗再大的勇气也住不下去了,可一想到王大龙,双腿就发软,心里直骂自己做了什么孽,怎么处处不招人待见。
和荷花说了半天,荷花都不让她回去,说这一回家,万一被王大龙堵住了,说你去了广州的事就露馅了。
荷花想了许久,突然问:“你和王大龙结婚的时候,是不是就和咱大嫂断了。”
“断了什么?”李苗不解。
“啧。”荷花白她一眼,“就是断了联系呗。”
李苗心想这事儿你不知道啊,你应该比我记得还清呢。可话只敢想一想,不敢说出口,就说:“是。”
“那岂不是王大龙不知道咱哥在哪里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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