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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向来都是说不清也道不明的。很多时候,你想去结交什么人,使出浑身解数也不一定奏效。而有时候,曾经无意中搭过一把手,都能成为日后,甚至多少年后,安身立命的一个机缘。
赵亮就是如此。
十年前的他还是一个普通的兵,穷娃子来当兵,上面没有人,家里都是等着吃饭的嘴,赵亮在部队里混的并不怎么样,就是那种各方面都平平的,没有什么闪光点能让人记住的人。
这快要转业了,赵亮正打算自己回家后能做点什么,上面却一个电话打过来,问是不是有个叫赵亮的。
接电话的连长哪里知道这号人物,连忙一级级问下去,终于问到了,是有个叫赵亮的,三期士官,再过几个月就转业了。
那连长就骂了,“还转他娘老子的什么业啊,赶紧给我叫来去。”
后来赵亮才知道,说上面一个老首长,年龄大了,刚刚平反下来,任了军区顾问,要配个警卫员在身边照顾。
赵亮死也想不到这么大的好事怎么就摊自己头上了,他也没见过什么老首长啊。
直到见到焦存来,赵亮都没想起来,这个老首长到底是谁。
赵亮是不记得了,可焦存来记得。
十年前的一个冬天,焦存来被一伙人推推搡搡推出来的时候,一下子就倒在了地上。
那年的第一场雪下的很大,焦存来一下子倒在了地上,脸颊挨着雪地,只觉得冰凉凉的。
后面的人一直催他快走,焦存来勉强站起来,脚下一滑,又摔了下去。
那些人开始骂骂咧咧的,就见在门口站岗的小兵跑了下来,一把扶起了焦存来。
把焦存来扶起来后,那人还给他拍了拍身上的雪。
焦存来感激的看着他,问:“叫什么名字。”
那小兵立刻说:“回首长的话,我叫赵亮。”
之后的十年,焦存来一直没有忘记他最后一次见过的那个小兵,感觉好像是命运安排他们见面的,那个满含着希望的名字,也照亮了焦存来十年里走过的最黑暗的路。
赵亮拿起照片,看了许久,就想起那天在辫儿胡同见到的小姑娘,点点头说:“老首长,好像还真的是她。”
焦存来抑制不住自己激动的心,连忙问:“真的是?”
赵亮想了想,那时他问路的时候,那个小姑娘正好站在路灯下,他还看见那小姑娘嘴角两边各有一个梨涡,这想着就自言自语道:“这如果不捂着嘴就好了,那姑娘还有梨涡呢。”
焦存来看一眼赵亮:“还有梨涡?”
赵亮点点头,“是,我看见了。”
赵亮说着又看一眼照片,这时才注意到照片上的男人。
他来之前,政委亲自找他谈了话,并把焦存来家里的事给他说了一些。
赵亮知道焦存来现在就独身一人,儿子和老婆都不在了,而且他也在政委那里看过焦忠和王利凤的照片,为的就是一旦看到后不至于戳到老首长的伤心事。
可这一看,赵亮就糊涂了。
焦存来把手一伸,赵亮立刻把照片还了,就看见焦存来对他摆摆手:“行,我知道了,你回去休息吧。”
赵亮又说一句:“老首长,已经很晚了,我照顾您躺下再出去。”
焦存来只能把照片放到信封了,说:“那行吧。”
这照片放好了,焦存来也睡下了,可赵亮越想越觉得不是那回事,可看到焦存来已经躺下来,不想再打扰他,就关上门也去休息了。
一九七七年四月三十日,关喜东把锅给刷干净了,才进了屋。
卧室里,张月萍侧身躺在床上,直直皱着眉头。
“怎么了?”关喜东问。
张月萍皱着眉说:“腿,腿又抽筋了。”
“那咋不叫我?”关喜东立刻坐到床上,就去给张月萍按腿。
张月萍躺在那里,叹口气道:“家里从上到下都是你的事,早起就要做饭,收拾好了吧,要带着我在院子里转,转完了,又该做午饭了,这一天到晚,就没有个消停的时候。”
张月萍看关喜东一眼:“你在洗碗,我怎么能叫你,反正,反正我也习惯了。”
张月萍说着又闷哼一声,往腿那里看一眼说:“好多了,你歇会儿吧。”
关喜东看着张月萍这个肿的啊,心里不忍,便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为我想,我一个大男人干点活能多累啊,倒是你,一晚上一晚上的就几乎没睡过,翻个身都不能翻,早晨起来,胳膊就没有不麻的时候。”
关喜东看着张月萍问一句:“不抽了?”
说着又移到了张月萍的胳膊上:“那我再给你按按胳膊。”
关喜东说着话,看一眼张月萍,看她一脸担心,就知道她又在想家里的事,便宽慰道:“咱姐都跟着去了,肯定没事的。等明天,你睡着了,我抽空去打个电话,问问咱爸的情况,你看行不?”
“那咋不行?”张月萍感激的看着关喜东,“谢谢你了,真的,东子。”
关喜东说着话不耽误按摩,笑嘻嘻的看一眼张月萍。
这按完了,两个人又说了会话就准备睡了,关喜东还说去买东西的时候,遇到了李苗,说幸亏李苗在,这些天张月英不在家,她帮了不少的忙,早晨跟着她哥去卖饼,白天张罗着给孩子们做饭。
张月萍听了,还有点不相信。
两人睡熟了,大半夜的时候,关喜东就被张月萍一阵喊,给叫醒了。
关喜东拉开灯绳儿,就看见张月萍一头的汗。
“这是怎么了,月萍?”关喜东吓死了。
张月萍脸色惨白,一头的汗,一只手死死的抠住关喜东的胳膊,手指甲都陷进了关喜东的肉里,关喜东也不觉得疼,只是不知所措的问:“到底咋着了,月萍。”
张月萍张张嘴,指指自己的肚子,含糊道:“东子,我,我可能是要生了。”
关喜东这怕啊,自己什么都不懂,黄冬梅也不在身边,这大半夜的可怎么办,脑子一热,谁也想不起来,只能想到临睡前和张月萍聊起的李苗。
他这脑子啊,就只能记住还有这么一个人了。
关喜东立刻从床上跳下来,就去开拖拉机,这拖拉机是他早就预备好的,就怕哪天张月萍要生了,用的上,然后对张月萍说:“月萍啊,你等着,我去开拖拉机,然后来扶你。咱们,咱们上医院。”
张月萍点点头,刚点完,又嗷的一声惨叫起来。
后半夜红县一片寂静,张月萍一声声的惨叫惊到了后院养的狗,那狗睡梦中被惊醒,一直叫个不停,直到把主人都叫醒了。
后院那家是一对四十多岁的夫妻,女的听到后连忙说:“不好,好像是要生了。”
男人揉揉眼睛,问:“你去干啥?”
“我去看看,那姑娘妈回老家了,临走的时候还嘱咐我让我帮着照看点,这也到日子了,我得去看看。”
女人说完又拉上她男人:“不行,你也去,去帮忙去。”
男人还想睡,可一想到是生孩子的大,也就跟着起来了。
这来到张月萍家,正好看见关喜东急的跟个兔子一样,两只眼睛都红了,看见他们后跟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般。
“叔,那麻烦你去帮我叫个人。”关喜东说。
男人点头:“行,你说吧。”
“去叫辫儿胡同的李苗,第三家就是,让她直接来医院,对,医院。”这关喜东此刻还是大脑一片空白,脑子里就残留一个名字,就是李苗。
男人听了之后,骑车就去叫人了。女人留下,和关喜东一起带着张月萍去了医院。
一九七七年五月一日,五一国际劳动节,下午六点半,张月萍生下了一对儿男孩。
李苗不敢相信的看着眼前这两个小子,呆呆的站在那里,说:“我的娘啊,可让我给说对了,还真的是两个!”
关喜东已经累瘫了,看着躺在小床上的两个男孩也不敢相信道:“天啊,还真的是两个!”
张月萍虚弱的躺在床上,眼睛勉强睁了睁,想看看那一对儿男孩,可还没看到,又睡了过去。
张月萍再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一早了。
她睁开眼睛就看见了李苗,李苗正坐在小床前看着俩孩子。
听见床上有动静,李苗立刻转过头来看张月萍,见张月萍醒了,忙说:“月萍,你醒了?”
张月萍虚弱的点点头,病房里看一圈,没看到关喜东,便问:“东子呢?”
“还东子呢东子呢。”李苗笑着看她,抿抿唇道:“以后该叫孩子爸了。”
张月萍听了也笑了,看一眼小床上并排躺着的两个男孩,就说:“可差点要了我的命,这两东西。”
“呸呸呸。”李苗立刻站起来,看着张月萍道:“快,月萍,快说呸呸呸。”
张月萍不知道什么意思,诧异的看着李苗,可见她神色凝重,也跟着说了呸呸呸,然后就听李苗说:“一个当妈的,孩子刚出生,就东西东西的,这可不行。”
“呦。”张月萍突然觉得好笑,便说:“你什么时候比我还懂了。”
李苗红一张脸,说:“没吃过猪肉,那也见过猪转悠吧。以后都孩子妈了,很多话就不能脱口而出。”
李苗说着就看一眼小床里的孩子,笑着问:“是不是啊,五一,劳动?”
张月萍差点一口口水把自己呛死,连忙问:“啥,李苗你说啥?”
李苗愣一下,连忙说:“哦,对了,你还不知道这俩娃的名字,是你男人取的,你昨天一直睡,医生不让叫,就没给你说。”
“你说着俩孩子叫什么?”张月萍又问。
“五一,劳动。”李苗笑着说:“一个叫五一,一个叫劳动。昨儿个不是五一劳动节吗?”
张月萍默默念着这俩名字,五一,劳动,就单这么念着还行,可加上了姓,那就是关五一,关劳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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