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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金多说着,又想起小男孩倔强的脸。
他一直紧紧的闭着嘴,不肯说一句话。
直到李金多带着张老师来了,看到那触目惊心的伤疤,张老师给他消毒包扎的时候,手都在抖。
小男孩看起来只有四、五岁,黑瘦黑瘦的,好像是长期的营养不良导致的,而他对这一切好像习惯了,任凭张老师给他处理伤口,他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也不叫疼,好像对疼痛没有半点感觉一般。
张老师是个女老师,拉着小男孩瘦小的胳膊,给他涂药的时候,手抖个不停。
“我来扶着他,你涂药。”李金多接过男孩的胳膊扶着。
张老师一直垂着眼睛,听到金多要帮她,立刻抬起眼来,可一抬眼,那眼泪就流了出来。
眼泪无声的流下来,又无声的滴落下去,保健室里的人都看到了,忍不住长长的吸了一口气。
只有小男孩不动声色,他好似一点感觉都没有的任凭张老师给他上药,眼神空洞,直直的往对面墙壁看去。
汪以霜跟着来的民警去填接收资料,屋里就剩下了三个人。
和金多一起来的两个女同学站在窗户处看着,不敢进来。
还有很多福利院的小朋友,他们都十分好奇的站在门口和窗户处往里面看。
李金多看到人越来越多,便走到门口,对两个女学生说了什么,女学生的脸立刻红了,然后去拉那些好奇的孩子,让他们一起走,不许再看了。
李金多重新走回了保健室,把房门关上,又把窗帘拉了起来。
直到保健室完全对外面封闭起来了,李金多感觉小男孩才放松了一点点。
张老师给上好了药,又去找了一身干净的衣服拿来。
因为是个男孩子,金多就替他换了衣服。
保健室里只剩下了他们两个,李金多给小男孩换了衣服,就坐在他身边。
男孩的眼睛依旧看着远方,眼神依然空洞。
金多就坐在他身边,离他不太近也不远,保持着安全的范围,一句话也没问,就在小男孩身边坐着。
李金多也不知道和男孩一起坐了多久,直到张老师来叫他们出去吃晚饭。
李金多看看男孩,和张老师说了几句话,张老师点头同意,不一会儿就从食堂端来了晚餐。
保健室依然只有他们两个人。
晚餐是小米粥和包子,包子是牛肉洋葱馅的,李金多掰开一半,用力吹凉了,递过去给小男孩。
小男孩没有看金多,犹豫了一会儿,还是伸手接走了包子。
就这样,一个小小的保健室里,两个人并肩坐在保健室的单人床上,吃着包子,然后喝完了送来的粥。
这些都是在沉默中完成的,过程中,小男孩一句话也没说。
李金多说着说着,就觉得嗓子里堵的难受,他不知道要怎么描绘小男孩身上的伤,还有刚刚四五岁的孩子,竟会有那种对这个世界毫无眷恋的眼神。
“他一直没有和你说话吗?”米多在一旁抱着腿问。
“没有。”金多叹一口气,“直到吃过了晚饭,又待了一会儿,福利院响起了铃。”
“铃声是通知大家到了要休息的时候了,铃声响过后,汪院长也来了,说要带他去宿舍睡觉。”
“那个小男孩见院长要抱他走,突然就伸出手紧紧的拉住了我的衣角。”
李金多至今都能感受到那一下,当他低头看时,那个小男孩紧紧攥着他的衣角不肯松开。
“后来,他就跟着我睡的,在我房间。”李金多道,“即使是这样,他也整整十天没有开口讲话。”
房间里陷入一片沉默,金多讲的这个经历让大家都陷入深深的难过中,尤其是李米多,哭的已经不成样子,眼泪总是会流出来,即使被辛向南拥着,她依然觉得孤独,是那种好似身边满满的都是人,人来人往,和她擦肩而过,可依然觉得十分孤单,好像这个世界上只有她自己存在一般。
辛向南收紧了手臂,又把米多往怀里揽了一下,道:“会好起来的,会好起来的。”
金多继续道:“那时候我就拼命的翻书,翻资料,我才知道,我学到的东西还太少,更不知道要怎么处理实际情况,我疯了一般的翻完了关于这方面的资料,最后总结出了一点,就是,给他爱。”
金多说:“每天我什么都不做,就陪着他。他不和我讲话,我就和他讲,更多的时候就是自言自语,吃饭的时候我们两个一起吃,睡觉的时候,他也跟着我睡,但是他总是固执的自己睡在床尾。一直到第十一天,那天早晨醒来,我发现他半夜不知道什么时候爬到了我这里,他是紧挨着我睡的。”
“那是第一次他肯自己过来。你们肯定不能想象,那天我睁开眼睛,见他就睡在我的身边,我的眼泪止不住的流,一直流,根本就控制不住。”
米多依靠在辛向南的怀里,听金多说着话,三个人环坐在一起,离的很近,似乎想在彼此身边在取一点点的暖,在这个燥热的夏夜里。
“后来,我就试着带他去和其他小朋友玩,一开始他就远远的看着,那些小朋友也是远远的看着他,不敢和他讲话。慢慢的,有大胆的男孩,年龄大一点的,就带着小孩子去和他玩。你们知道吗,就像战场上对抗的双方一样,他们都是试探性的接近对方。我们根本不想用看普通孩子的想法去看他们,在福利院长大的孩子,多多少少都带着对陌生人的一种抗拒,他们试探的靠近小男孩,两天后,终于在一起玩了。”
李金多说着,也笑了,“他们在一起玩的第一个游戏就是折飞机。”
“大一点的孩子带着小一些的孩子折飞机,折好了就扔出去,满院子的孩子站在一条线上,比谁扔的最远,那一瞬间,我觉得他们扔出去的不仅仅是纸飞机,而是他们心里的委屈和难过。”
“男孩叫什么?”辛向南问道。
“不知道,他不肯说名字,也不肯说家在哪里住,一直拒绝谈这些。”
“他是怕你们把他送回家,对吗?”李米多突然说。
“我想也是。”金多说。
金多终于卸下了包袱一般,道:“不过院长给他起了个新名字,叫小雨。因为他被送来福利院的那个晚上,下起了小雨。”
“院长说,很多孩子的名字都是这么来的。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姓,都和院长妈妈一个姓,都姓汪。”
“那你不是要开学了吗,开了学,你还能再去福利院吗?”米多问。
“能,我和院长说过了,只要我没有课,我就会去帮忙,周末也二会去。”金多说。
米多眼睛亮亮的,她看着面前的金多,鼻头又酸了,道:“那,我能和你一起去吗?”
“我和院长说一下,应该没问题。对了,我们正好差一个教英语的老师呢。”
李米多用力的点点头,看着金多道:“谢谢你。”
可是没人知道,这一声谢谢,米多是替自己说的。
一九八零年农历腊月二十七。
赵亮跟着关喜莲到了红县,这是两人领证结婚后第一次来红县过年。
徐菱在厨房里忙乎着,她第一次觉得忙也开心,做饭也开心,围着锅台转也开心!
为什么?因为她的儿子,关逸国回来了!
关逸国赶上了第一批知青返城,刚进腊月,就回到了红县,在家里待了快一个月了,徐菱天天看着他,也不觉得烦,高兴的不得了。
这关喜莲也回来了,还带来了赵亮,那刘琴开心的啊,嘴上虽然没说,可脸上都带着呢,比以往和气了不少,说话也不那么难听了,徐菱像得了大赦一样,再加上自己儿子回城了,能不开心?
她一边做着饭一边哼起了戏,哼着哼着就把关喜莲哼来了,关喜莲推开厨房门,对徐菱说:“嫂子,我帮你干点啥?”
徐菱连忙摆手:“就这几个人的饭好做,你别管,去,去屋里坐着去,咱妈屋里暖和着呢。”
关喜莲已经开始洗菜了,道:“嫂子不用和我客气,我也该干的。之前都是你一个人照顾妈,这我回来了,替替你,你也能休息休息。”
“嗨,我不累,真的。”徐菱心情很好,“你大哥又不咋回家,每天就是做两三个大人的饭,有啥好累的。”
徐菱笑着,看一眼堂屋里和刘琴说话的赵亮问:“赵亮对你怎么样?”
“挺好的。”关喜莲说。
“你们在北京吃饭是自己做还是食堂吃。”徐菱没事和关喜莲唠家常,“咱们说你们住的那里就有食堂,是不是?”
“嗯,有时候赵亮会打来饭,有时候他在家做。”关喜莲道。
徐菱听出来眉目了,停下手里的动作,羡慕的看向关喜莲问:“都是赵亮做饭的?”
关喜莲听到问这个问题,立刻低了低头,不好意思道:“我做的不好吃,也不太会做。”
“那多好啊,就让他做,你不用动手多好啊。”徐菱羡慕死了,对比一下她家的死鬼,筷子不摆到自己跟前他都不吃,什么人啊!
关喜莲也没说话,就在那里低着头洗菜。
徐菱看一眼关喜莲,小声问:“怎么样,你们还打算要孩子吗?”
一句话问到了根儿上,关喜莲手上停一下,许久才道:“不要了吧。”
“那,那赵亮也不想要?”徐菱干脆放下手里的活,说:“妹子,你年龄不算太大,还能生,不是很多女人都四五十了还生吗,你说不要没事,毕竟你还有米多,那赵亮咋办,他可没有孩子啊,还有,你不生孩子,人家爸妈能愿意?”
关喜莲愣了一下,道:“他弟弟都有孩子,传宗接代也够了。”
“不是这个理啊,妹子,你想吧,人家赵亮是长子,他弟弟的孩子是他弟弟的,跟他有啥关系啊,那就是亲戚,又不是赵亮的亲生儿子。妹子,这个事啊,你得好好和人家赵亮商量,不能说你不想生就不生了。而且,要生的话,就抓紧,你看你都多大了,不能再拖了。”
关喜莲洗好了白菜,又去削土豆皮,听着徐菱的话,知道她嫂子也是为了她好,可是她还是有自己的想法,她害怕生孩子,以前的阴影一直笼罩着她,她生下了孩子后,就被告之孩子夭折了,她每天生活在痛苦里,折磨着自己,最后都疯了,那是她最不敢去触碰的回忆,她害怕,也不敢再尝试了。
徐菱在一旁切豆腐,准备做一锅白菜豆腐炖粉条,做的辣辣的,天冷,一人吃一大碗,暖和。她切着菜就在一旁唠叨,和关喜莲讲大道理,讲了好多,也不知道关喜莲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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