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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安城的死牢建在地下。
极长的阴暗甬道壁上火把光芒微弱,显然是通风不畅,污水横流的地面散发出血肉腐烂混杂排泄物的臭味,让人直欲作呕。
甬道尽头关着一道足有两寸厚的铁门,门上仅开了一个手掌宽的监窗。
严烜之挥退了旁人,透过监窗,看着死牢内倚墙坐在地面铺的薄薄一层稻杆上的少年,眉头紧皱。
就是这少年,让青虎帮那边的线索断了。
严烜之并不算是一个清官,在官场中能否保持清廉不是自己能决定的,但他自认也不算一个坏人,对于青虎帮他早想铲除但迟迟没有动作,是因为他发现青虎帮与修行人有联系。
而青虎帮的背景竟又隐隐和大承国中某位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之人有关,大承国与道门水火不容,立国至今已承平五百年之久,但若那位起了异心,严烜之不敢想象会掀起怎样的波澜。
此事已足够让严烜之心乱如麻,最近淮安城中更是不平静:东荒的修行人越过青牢山频繁出没在淮安城中,朝廷秘密派人过来查探……
看着这牢里给他又添了一重麻烦的李长安,严烜之便没了好脸色,沉声问道:“你就算为了报仇,杀了那彭继虎与刘全便是,为什么向其他人动手?”
李长安道:“严大人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青虎帮那几人个个死有余辜?”
“为何不报官?”
“要是报官有用的话青虎帮早被端了,哪还能活这么久,这点道理我倒还想得通。”
严烜之道:“此事背后牵连殊为复杂,你这一杀,却把所有线索都断了。”
李长安无所谓道:“我只知道有仇报仇,至于其他的与我何干。”
严烜之眸中涌起怒色,威严地冷哼一声:“你在那青虎帮中,可曾发现了什么东西?”
“没有。”李长安张口便答,却心中一动,那本《四象淬体功》会不会就是严烜之要找的?
严烜之却也只是随口一问,无奈地叹了口气,“你若能等上一等,青虎帮的事,本官自会还百姓一个公道。”
此刻李长安伤势严重,耳中还嗡嗡作响,说这几句话已是乏困无比,不耐道:“等什么公道,公道等得了,我等不了!”
之后,便一闭眼,故意发出鼾声。
严烜之摇了摇头,只得离去。
牢房再度陷入安静,只有阴暗角落中鼠虫窸窣爬动。
这时,李长安耳中突然传来一道声音。
“好一个公道等得了,我等不了。”
“白前辈。”李长安心中一动,抬头望去,果然,那广袖长袍的身影又出现在阴暗的牢房中。
白忘机负起手,问道:“李长安,你对我可有怨言?”
“不知白前辈指的是什么?”李长安此时头戴铁木枷,还是勉强站了起来。
白忘机道:“我可以救你,但却没有,对此你不怨么?”
“原来前辈说的是这个。能得前辈指点报得大仇已是万幸,怨只怨没机会报恩,又怎么敢贪得无厌奢求太多,不过……”李长安笑了笑,“前辈并非凡人,在我身上浪费了近两月的时间,怎么会就这么看我死了。”
白忘机微笑道:“这点不难想通,但你在生死攸关之际能如此镇定,倒是难得。看来你已做好了打算以为我会来救你。”
李长安毫不回避地直视白忘机的眼睛:“没错。”
白忘机却道:“如果我说不会救你呢?”
牢房阴暗无光,李长安却仿佛能看到那张脸挂上了玩味的笑容,不由一时语塞。
”白忘机似乎知道李长安心中所想,“我能救你一时却不可救你一世,你若想脱出牢笼,便只能靠自己。你是不是还在想,我有什么目的?”
“前辈终于肯说了。”
白忘机顿了顿,却摇头道:“此事说来话长,眼下临头最重要的一件事是你先得抓住自己的命,我现在给你两个选择,一是救你出去,从此你隐姓埋名过日子,二是传你一式道法让你自救,但你成功逃生的几率却只有不到万万分之一。你如何选?”
如何选?李长安怔了怔,然后就沉默了。
他当然不想再过普通人的生活,但若按白忘机说学那道法却只有万分之一的生机,不过只是一转念,他就说:“当然要学!”
白忘机微微一笑:“你能想通便是最好,若你想都不想就选了,我不光不会救你出去,也不会传你什么道法。”
“是什么道法?”
“这不是寻常道法,乃是一刀,但要学这一刀,你需要忘了你之前的刀。”
李长安听得云里雾里,“怎么忘?”
“你可还记得自己的那把刀?”
“了如指掌。”
“是什么模样?”
“刀长六寸,宽三寸,桃木柄,柄上缠了麻线用来防滑。”李长安不知他所为何意,只是一一说了。
白忘机却一挥袖:“是不是这把刀?”
李长安眼前一花,这牢中光线阴暗,但白忘机挥袖时,手中似乎闪过了一抹隐隐带有暗红色的雪亮刀光。
他瞳孔一缩,惊道:“这是什么?”
“这叫雾里看花,你要学的不是这个。”白忘机淡淡一笑,“你的刀可还有什么特征?”
李长安略一思索,“对了,刃上还有个绿豆大的缺口。”
白忘机闻言点了点头,双手如穿花蝴蝶般交错着,那刀光竟又再度出现,穿梭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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