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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王政九年四月初五,宜祭祀、祈福 。
早在年初时,赵政就布席告祖,经筮卜定下了这个吉期。原本男子年至二十便要行加冠礼以示成年,但因为一些不可明说的缘故,他堂堂的一国之君竟拖到了二十又一才迟迟行礼。
如此就意味着,这将注定会是一场不同寻常的冠礼。
当芈泽一行人来到位于雍城城郊的蕲年宫时,恰逢天公不作美,顷刻间就下起了倾盆大雨。赶巧她下车得早,倒是没怎么被淋湿,可其他人就没这么幸运了。
宫人们擦头的擦头,拧水的拧水,大殿外的青石地上沾满了泥点水渍。经人一走动,更是狼藉一片。
嘉卉最是狼狈,只因她一路上叫嚷着要下马车透透风,芈泽便放了她下去。她被那扑头盖脸的雨水打了个措手不及,回来的时候衣衫湿透,发上滴水如瀑,好似只落了水的鸡。
芈泽笑吟吟地让她去换衣,又唤来殷佩,派她去请覃越。待殷佩转身离去后,她才卸下笑容,眸光中闪过一丝疲倦之色,又很快消失。
还没到松懈下来的时候,接下来她可还是有一场硬仗要打啊。
一杯热汤下肚,自小腹升起一股暖融融的熨帖气息,芈泽放下茶杯,看向面前站着的男子。
他修晳清俊,目似寒星,虽衣麻荷甲却也不掩其风流之态。芈泽总觉得,这个五年前被她在巨阳城外捡到的少年绝非普通人。
更别提到秦国不过短短半年,他就从一个小小侍卫擢升成了王后卫尉,主掌她跟前的卫队。没有她的特意提拔,他竟也能走到这一步,这着实让芈泽钦佩不已。
覃越左手放开了腰间别着的长剑,对着芈泽行了个礼,“不知公主召属下前来所为何事?”
“明日大王行冠礼之时,我要你在我身旁护卫跟随,片刻不离。”芈泽也不多话,直接开门见山,“此外你还需调卫兵五十人,在西殿外掩伏,见机行事。”
她已探得在大典时,赵政会在蕲年宫东殿加冠佩剑,祭告天地先祖。而按秦国风俗,女子不奉宗庙,所以届时她将会和太后赵姬一道在西殿等候。
嫪毐作乱在即,为着腹中尚未出世的孩子,她也少不得要做些筹谋。
“属下明白。”覃越点头应允,并不发问。
芈泽便挥手让他退下。
覃越素来寡言少语,行事利索,从不自作聪明地过问或是揣度她的心思,光是这点就让人觉得很可靠。再加上此事隐秘不可对外人言说,芈泽觉得让自己的心腹之人去办总是要稳妥些。
至于赵政那边……
芈泽恍惚记得历史上似乎是嫪毐作乱被察觉,赵政才发兵镇压,却记不清他到底是何时察觉的。
她也不是没有想过要告诉赵政这件事,可一想到告密之后自己必是要劳心解释一番,所以就又踌躇了。
她安慰自己,赵政有历史光环笼罩,定能顺利度过这次难关。而自己选择隐瞒,也不会对历史造成任何影响。
只希望这一切能尽快结束吧!芈泽叹了口气,端起茶杯又饮了一口。
更衣完毕,嘉卉经过长廊,恰好见着覃越离去的背影。她跨入殿门,好奇地对芈泽发问:“公主召覃越来做什么?”
“只是一些小事。”芈泽笑着回答。
嘉卉听后耸了耸肩,倒也没放在心上,而是换了个话题:“依奴婢看啊,这雨到明日也不会停。也不知那些巫觋是怎么选的日子,霪雨霏霏的天气,也能算得上是吉日么?”
芈泽闻言便看向殿外。檐下雨帘细密,晕起轻薄的水雾,层层叠叠,朦朦胧胧。
她低眉摇了摇头。
因为对有些人来说,明日不仅不是吉日,也许还是个诸事不宜的大凶之日。
第二日天明之时,雨势果然不曾消减。到了辰时,依旧大雨滂沱,加之风旋力骤。
自车辇上下来,芈泽便抬袖为赵政拭去面上雨水。一滴调皮的水珠自他下巴滑落,顺着脖颈淌向胸膛,她只好移开了手。
赵政对着芈泽微微一笑,“王后怎么不继续了?”
芈泽将他从眉梢到嘴角的每一寸细微处都研读了一遍,却还是摸不透他的心思。
莫非他现在还不知道嫪毐要叛乱么?自己是说,还是不说?
她张了张嘴,出口却只道出一句:“大王万事小心。”
赵政将她鬓角的一缕发丝别到耳后,笑着回道:“王后也是。”
宫人举着五彩鸟羽制成的华盖站在他们身后,尽管外面是疾风横雨,盖下却安静得出奇,仿佛天地间只剩下君后二人彼此凝望。
东殿中央立着祭祀所用的案台,上置祭酒、玉镇和牺牲。因赵政父王已薨,亦无兄长,此次便由他的叔父赵木佑代为主持加冠之礼。
赵政跪立在地,赵木佑便为他先加缁布冠,再予皮弁,最后授冕旒。加冠礼毕,站在一旁的大宾正要宣读祝词,忽然听殿外乱哄哄的,便对着几个侍从吩咐道:“快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又听“仓啷”一声,大宾心中一个激灵,只见赵政手上赫然多出一把长剑,而他身侧抱剑侍从的手中只余一个剑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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