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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Chapter 45

室内一片狼藉。

赵今夏坐在椅子上，看着江湛, 疲惫地闭了闭眼睛, 又慢慢睁开, 双眼皮都被疲惫折磨成三层皱褶, 好一会儿才恢复成原来的形状。

他做了什么呢？不是有烙印吗？为什么不能第一时间过来？第一时间过来的话, 厉斯衍那些话她也不用听了。

厉斯衍爬了起来，靠着墙面，看着赵今夏，想说话, 可胸口疼得很。没关系，没关系, 赵今夏那样的人，一定会把他的话听进去的，种子洒下了，还怕不会发芽吗？

和恶魔做交易，从来就不是什么好事。这世上不会送给你你原本就得不到也无法拥有的东西的。

莫羡看着江湛, 又看了看赵今夏。想起刚刚江湛威胁景知要名单时的暴戾模样, 真叫人好笑, 竟是为了个赵今夏, 居然敢去威胁景知。不知道事后，景知会怎么对付江湛，只怕会很惨。他低眸，看向赵今夏手指上的烙印，烙印淡了一些, 加上有夏禾在，江湛感应不到很正常。

来的路上，他便问江湛怎么不种一个真真实实的烙印，他说怕她疼。这样一说，他也不想给安安种了，可是嘛，现在这情况又推翻了他的想法。万一安安遇到了危险怎么办？他可没江湛这么疯，有胆子去威胁景知。

江湛看着赵今夏，声音低沉了几分，再一次问她：“要我过去吗？”

他就站在她面前，哪也不去。

赵今夏转过脸看向爬起来的厉斯衍，轻声开口：“把他拉过来。”江湛愣了片刻，转过视线看向厉斯衍，不言不语，将他带到赵今夏身前，离她有一些距离。这个人，只是普通人，普通人对普通人还是有一些威胁的。

赵今夏□□着口腔内壁，隐忍的怒意正在破坏她特意营造的用于控制坏脾气、坏情绪的墙壁。

“把拐棍给我。”

江湛立即将拐棍拿过来递到她手里。

赵今夏摸着拐棍，用力拉长，金属与金属之间摩擦的声音清脆且干脆，一点迟疑都不带的。她双手用力按在拐棍头部上，倾身向前，额头压在手背上。

“我说过吧？你哪只手指摸了我，我就会断你哪只手指。”

气氛骤然冷了下去——

赵今夏转动拐棍头部，轻轻一抬，尖锐的利箭部分扎进了厉斯衍的手背里。

莫羡被这一幕惊着了，差点从窗沿跌下去。

江湛看着赵今夏，呼吸停住。

被江湛踢断小腿骨的夏禾已经在恢复过程中了。天使有自己的自愈能力。她看见鲜红的液体从厉斯衍的手上溢出来，忍着小腿上的疼意爬到他身边，“先生！先生！”

厉斯衍抬起头，脸上破破损损的小伤口让他一张干净的脸变得更邪佞。他痛地嗤笑起来，口腔内都是血腥味，笑起来都带着血腥气。江湛根本就没动狠手，他一个普通人非常容易受伤。

赵今夏面无表情地转动着拐棍。

厉斯衍的表情也越来越绷不住了，他只是个普通人，怎么会不知道痛呢？他一边痛着一边笑着，看着赵今夏的脸，“你生气了？因为你感觉到了背叛，是不是？”因痛苦而狰狞的脸映入赵今夏的瞳孔里，就像一只不知死活的飞蛾。

出了事的那段时间，她没有力量要坚强的时候，看见了一只飞蛾，飞蛾扑腾了几天就死了，死得静悄悄的。可是，每晚她只要点了灯，不关窗户，总是会有飞蛾出现的。她沉迷在飞蛾的翅膀里，直到爸爸拍了飞蛾，告诉她，飞蛾是一只很愚蠢的生物，没有脑子。她不明白，学校里的老师用“飞蛾扑火”讲了好多大道理，可没有一种是像爸爸说的。

“夏夏，飞蛾愚蠢，所以它会死是必然的事情，你不是。”

赵今夏看着自己的父亲。

“夏夏，你不是。你不愚蠢，你很聪明，对不对？”

对吗？

她不知道对不对了。

赵今夏拔出拐棍，欲要再扎下去时，江湛抱住了她，用力按住她的后背。她浑身发烫，呼吸、心跳都与平时不同，她瞳孔放大紧缩的速度很快。她在生气，他能感觉得到。他冰冷的脸颊蹭着她泛烫的脸颊，声音发颤：“赵今夏，赵今夏，我们回去好不好？”

夏禾的小腿骨重新连起来了，一感觉腿骨恢复正常，她立即扶起厉斯衍，带着他迅速离开这里。

莫羡半捂着自己的侧脸，往外看了一眼。

这夜晚可真不安静。

“江湛，人找着了，我可回去了啊。”

江湛懒得搭理他，一心注意力全在赵今夏身上。他摸着她的手，摸着她的胳膊，又去摸她的脸，问：“我们回去吗？”

赵今夏看了他一眼，心里本该对他是有一丝厌恶的，可身体对他是信任的，她倒在他身上，额头抵着他胸膛，嗓音嘶哑：“我困了。”手指一松，拐棍落地——落地的一瞬间被江湛紧紧握在手心里。他一手按在她后脑上，看着拐棍上的血迹，想起她刚刚那副样子，毫不犹豫、残酷、冷血。

莫羡看着江湛的背影，不知道为何，竟有些幸灾乐祸的心理。这活了几千年的人，也会有这么一天么？真是风水轮流转啊，不是不报，是时候未到。

江湛抱着她离开了，莫羡自然也跟着离开了，他这么突然从剧组的休息室消失了，安安不知道是不是又到处找人，是不是又该气哭了。

*

赵今夏躺在床上，呼吸很平静，似乎真睡着了。江湛帮她擦拭着手指、胳膊，还有脸颊。他摸了摸她的额头，确定她没有再像上次那样发烧才放下心。

午夜零点时分，他必须要去回收灵魂。他站在赵今夏床前，迟疑许久，俯身在她耳畔轻声说：“我出去一下。”

赵今夏猛地睁开眼睛，抓住他的手，“你要去哪？”

江湛见她醒了，松了口气，“我要去……工作，我会很快回来的。”见她不说话，他再三保证：“真的，我真的会很快回来的。”

赵今夏看着他的脸，“嗯”了一声。

江湛离开了。

她坐起身，打电话询问假肢什么时候完成。对方说测试工作已经完成了，明天确认之后会立即送过去。她挂了电话，坐在床上，看着卧室门面。

午夜零点。

江湛迟到了半分钟，本就该提前来找客人回收灵魂。他站在偌大的豪宅里，泳池在月光下波光粼粼，他望着周围看起来就很奢侈的房子，往前走了几步，听见了犬吠声，叫得很凶。他一边走一边戴上戒指，食指上的纹身与戒指契合之后，回收灵魂仪式便正式开始，无人能看见他，这也是为了避免有人会撞见不该看的场面。

这豪宅别墅内，住着一个女人，一个很富有的女人，有儿有女，有偌大家产，甚至有万人仰慕她。她已经功成名就，成了体坛内最成功的运动员，也是最优秀的运动员，国内视她为英雄，国外视她为泳池里的王。有了这样的功成名就，按理来说，今后都会顺风顺水，可惜了……

江湛推开一扇门。

看了眼门口的盐，一脚跨了过去。

躲在房子里某处的女人听见了皮质鞋底敲击地面的声音，握紧了手里的水果刀。

江湛冷眼看着躲在柜子里的女人。

为什么呢？每个人都是这样，他给予她们想要的东西，到了时间了，按照契约规定要拿走她们的灵魂时，她们又不同意了。

他走到柜子前，靠着墙面，抬手敲了下门。“夫人，时间已经到了。”

女人躲在里面，不吭声，握着刀子的手在发颤。

江湛望了一眼这奢华的卧室。

这个女人在默默无闻时期，住的是最简陋的房子，因为能力不足，天分不够，她的努力自然也是被人唾弃的。功成名就之后，交出去的只是她的寿命和父母的寿命，她本该就满足于此，为了个有钱丈夫，在最荣耀时期退出体坛，面对的又是什么呢？

丈夫的喜新厌旧，不过多久，她用灵魂做交易：她要他的丈夫放弃一切，她丈夫的一切都将归她所有。她会是最富有的女人，名利双收。

名利双收了，怎么还舍得在五十岁不到的年龄结束自己呢？

“文阮，到时间了，容不得你后悔的。”江湛不想跟她浪费时间了。文阮的灵魂从她选择放弃丈夫时早就不堪入目了，或者说，从她选择将个人利益与父母牵扯在一起就已经不堪了。

江湛拉开柜子门。

文阮手里的水果刀刺在江湛的肩上，本是要刺中要害的，可她太害怕了，太紧张了。她瘫坐在柜内，流着泪，想求他放过她。江湛最讨厌说话不算话的人，他捂住她的嘴巴。

“契约终止。”

回收灵魂的那一瞬间，食指上的纹身也在泛热。

在文阮身体僵硬之前，江湛将她平放于床上，该做的假象一样都不能少。根据她的情况来决定她的死亡假象是心肌梗而死。

罗斯怕江湛出错，早就在外面等着他了。见他从豪宅出来了，问：“怎么样？”

“解决了。”

罗斯看了眼江湛，发现他肩膀上的血迹，问：“怎么了？不会吧？那个女人又后悔了？”

“嗯。”

“呀，真是过分，居然还动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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