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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Chapter 51

第三卷·白夜行

Chapter 51

九十九岁……吗？

……

他死在战场后，不知道经过多少年, 他好像醒了——天地间似乎只剩下他了。

他一身战袍皆是红色, 是血染成的, 有他的血, 还有敌人的血, 还有……兄长们的血。他醒来的时候，昔日战场已成一片沙漠，烈日当空，睁开眼的一瞬便被刺痛了眼。他茫然走了一步, 风沙袭过，他看到有旅人从他面前走过去, 却忽视了他的存在。

他喊他们，没有任何反应，许久后，他知道自己死了，成了一只孤魂野鬼。他到处流浪, 途径一座村落, 在这里他遇到了能看见他的人类。

“真惨, 阎罗王都不肯收你啊。”光着脚的女孩趴在树上冲他咧嘴一笑, 紧接着从树上跳了下来，拿起弹弓就朝他攻击，石子打在他脸上，留下了痕迹。他看着她，一动不动。

女孩见他一点反应都没有, 跑上前，戳了戳他身上的衣服，闻见了已经锈了的血腥气，露出嫌弃的神情，拍了拍手，后退着，仰着头看着他，有些趾高气扬道：“既然阎罗王不肯收你，那我收了你吧！以后你跟着我！我保你吃香的喝辣的！”

他无处可去，便跟着这女孩。

她带着他，到处欺骗有钱人，打着驱鬼的名号赚了不少钱。他跟着她，直到有一天，她长大了，不再鬼灵精怪，变得成熟稳重了。她翻过历史，找到了他的墓碑，挖出了他的过去。

“你应该下地狱，你这么跟着我不是办法。”女孩说。

江湛不知道该去哪，他脑子里一片空白。

后来——

她嫁人、生子，生活平淡，也不忘给他安排住的地方——那儿只有他一个人，他每天坐在老槐树上，看着日出日落，再无别的生活了。

有一天，她老了，说：“你真的应该要去地狱了，求求阎罗王收了你吧，我活不久了，哪天我要是死了，你怎么办？”

“为什么你不能再多活几年呢？”

她笑了，“你呢？你不也死了嘛，还成了孤魂野鬼。唉，没办法啦，是人都要死。”

“那你会变得跟我一样吗？”无处可去。

她摇头：“我和你不一样，你杀孽太重，我又没杀过人，我肯定要上天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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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着她死去。

她活了多久呢？好像只活到七十四岁。

她死后没多久，院子里的老槐树被砍了，他能住的地方再次没了。地狱无门，他去不了地狱，只能到处流浪。那些岁月里，他经历了很多很多的死亡，直到最后，他变成了一个没有死亡的恶魔——他选择了永生永世的孤独。

江湛想起了那些日子，又想了想赵今夏。

她为什么要这样问他呢？

九十九岁……吗？

“我不喜欢。”他轻吻着她的脸颊，慢慢地，吻了吻她柔软的唇角。“我不喜欢，赵今夏，等你能活九十九岁再说喜欢我吧。你们人类都爱欺骗人，我不信你。”

赵今夏看着他的脸，笑了起来，同时脱下手套。

江湛看不得她这样笑，他明明在说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她总是要笑。她笑一次，他便亲她一次。赵今夏碰住他的脸，笑着问他：“你以前有没有像亲我这样亲过别人？”

一室狼藉，灯光再如何低调，他眼里的她是明朗的，她的眉梢眼角里是笑意，是因他而流溢出的愉悦。他心头一荡，情难自禁，哽咽着，摇头。

“没有，从来没有。”

赵今夏摸着他的脸，悠悠叹气：“真可怜。”

“嗯？”他以为她会为此更愉悦。她摸着他的眉梢，“难怪会喜欢我这样的人，如果你以前喜欢了一个特别好的女人，或许今日你不会喜欢这样的我了。”

他摇头，急着说：“没机会去喜欢别人。”

“怎么会没机会？你在古代起码也得是个富人子弟，不知得吸引多少姑娘们的目光。”

他越听越觉不对劲，忙捂住她的嘴，“你别说了。我，我以前……没人喜欢。”他垂下脑袋，“人人都怕我，哪会喜欢我？”

赵今夏来了兴趣，“哦？为什么怕你？你以前很坏吗？”

江湛不想告诉她，“我去收拾东西，你该睡觉了。”他作势要起来，可手却被她紧紧拉着。他抓了抓耳朵，支支吾吾了半天才说：“以前，我很坏，用你们现在人的看法是嗜虐之人，杀人如——”

“江湛。”她突然打断他的话，江湛立时收了话，抬眸看她。赵今夏推倒他，趴在他身上，闭着眼睛，“我困了，睡觉吧。”

他躺在地板上，忽地，心上有一阵悲哀而婉转的牵动，是因她。吸顶灯倾泻下来的暖色光打在两人身上。他抬手，轻轻落在她后脑勺上。

“赵今夏……”他小声叫着她的名字。

她懒懒地“嗯”了一声。

他笑起来。甜美的感觉走遍他全身了。“你真好。”

赵今夏睁开眼睛，脸颊贴着他冰冷的胸膛，隔着这冰冷的皮肤她依稀能听见一点点动静，他的心跳声。她抬手摸到他的脸，摸到他的嘴唇，指腹按在他唇上，“别说话了，我好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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