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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落水

“既然不管你的事，何必揽罪？”

宋祯抛下这句, 转身进了内室, 顾公公朝裴青娥努嘴，后者犹豫着, 但起身追了上去。

“是妾身的燕雪没注意看路，跟执香的宫女撞在一起了，妾身自然也有错。”

裴青娥如是说，宋祯背对着她, 将那件衣袍铺在床上, 低头凝视。

方才, 裴青娥能感觉到他几乎就要说出口了。

他知道的, 他知道生母是谁。

更甚, 他也知道宸妃是怎么死的。

太子要继位了，太后想要垂帘, 怎么可能还留着生母，宸妃是肯定死的。

但是他却能忍，忍到现在。

裴青娥注视宋祯微弓的背脊，里面似乎刺入了一根长长的宁折不弯, 又不得不弯的刺，锥刺别人, 也刺痛自己，看得人心疼。

裴青娥伸出手，缓缓地，想要触摸他的肩头。

可还未摸到, 宋祯身子一抖，猛然回头，裴青娥错步后退，对上他的眼睛。

那双眼睛中布满了戾气和冷峻，裴青娥从未见过这般的宋祯。

在她的眼里，宋祯如雨后节节攀高的绿竹，直且雅，带着常年在皇家礼仪中浸泡的节制。

多数时候，他总带着浑浊的，意味不明又恰到好处微笑，是一个翩翩少年公子的模样，总之很少这样外放展现自己的情绪。

裴青娥心头一颤，又后退了几步，之后跪了下去。

可膝盖刚弯下，她整个人被宋祯抄手抓起来，双肩被他紧紧扼住，他就这么死死盯着裴青娥，仿佛要看透她的灵魂。

半响，他哑声问道：“青娥，你方才可是在试探朕？”

“陛下，为何要这样说？”

裴青娥嘴唇发抖，双目含露，其貌何其无辜可怜，是她内心慌张最好的掩饰。

宋祯望着她，许久许久，久到他的指节发白，裴青娥眨巴眼睛，一滴泪滚落到下巴，他才将人松开。

失去支撑的裴青娥跌坐在地上，宋祯也撑着头坐在床上。

“陛下…”

裴青娥慢慢蹭到他身旁，握住他的手。

她错了，真的错了。

纵使是意外，也不能这样戳人伤疤。

不知是何时，他几岁时知道的真相。

也不知他称呼太后为母亲，向太后祝千秋万福时，心里在想什么。

原来，原来，人间客，天上星，来来去去，最大的可怜人，是眼前人。

裴青娥满心柔情，泪眼盈盈，她恳求：“陛下，妾身再为你缝制一件吧。”

宋祯偏头，“青娥，过去了十多年，只有这一件，独一无二了。”

裴青娥一滞，不知再怎么开口。

“罢了。”

宋祯拂袖，“你走吧。”

“陛下…”

裴青娥唤了一声。

“走吧。”

宋祯道：“朕要静一静。”

裴青娥起身离开，宋祯在身后说：“那两个宫女罚俸半年，禁足一月。各自带回去吧。”

若是这事落在旁人身上，必定要脱一层皮的。

宋祯却这么容易就放过了，裴青娥福身道:“多谢陛下。”

殿外，燕雪和那位执香的宫女跪在地上，裴青娥向顾公公低语两句，便把燕雪带走了。

回到绿绮院，打发了左右人，关上门，燕雪跪在裴青娥跟前，“才人，我真不是故意的。”

裴青娥当然知道她不是故意的，只是错已经铸成。

“看来，我要失宠了。”裴青娥道。

燕雪大惊，“真，真的这么严重吗？”

裴青娥苦笑点点头，将她的想法告诉燕雪。

听完后，燕雪一屁股坐在地上，喃喃道：“杀母之仇，陛下也太能忍了。”

裴青娥竖起一根手指，指指窗外，示意让她噤声。

燕雪闭上了嘴，半响，她还是忍不住道:“才人背后的主子，打算怎么办呢？”

裴青娥横一眼看过去，燕雪后颈一凉，连说：“我没有打听消息的意思，我只是好奇，才人要把这个事情告知吗？”

要告知吗？

裴青娥犹豫了。

秦王筹谋这么久，肯定不只要太后赔礼道歉吧。

生死大事，牵扯国家动荡。

裴青娥还是决定再谨慎一些。

“我还有一事不明。”她道。

“何事？”

裴青娥道:“太后为何不在太子出生之后，就杀了宸妃，留着这个把柄变成一把刀，随时扎自己吗？”

“也是啊。”

燕雪道：“宸妃多活一天，太后的位置就一天不稳，太后居然还留了她十来年，匪夷所思。”

裴青娥沉思半刻，道：“杏娘那儿还得去一趟。”

燕雪道:“我去。”

“不行。”裴青娥道：“陛下罚你们禁足一月，一月之后再说吧。”

燕雪无话，只能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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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过后，裴青娥被皇帝赶出勤政殿的留言不胫而走，是个人都忍不住来绿绮院看看热闹。

连皇后都愿意天天召见她了，就为了欣赏她想象中的愁眉苦脸，变着花地请她喝茶。

要么拿了琴让她从日出抚到用午膳，要么让她抄写佛经还需的跪着抄，方能凸显诚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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