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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女身
寿仙山是位于皇宫西面的一座跑马场，春夏之交正是策马扬鞭的好时候。
于是各家皇亲国戚、勋贵子弟都齐聚一堂, 好不热闹。
可不巧太后因时气所感留在会宁宫休息, 特命皇帝带后宫几个妃嫔去。
郭昭仪一向不喜欢热闹，所以自请侍疾, 故而宋祯带着皇后并几个低阶的才人等往寿仙山去。
数颗红烟炮冲上天，比赛鸣锣开场，骏马疾驰，数道草屑扬起, 一线连天。
宋祯与皇后并坐看比赛, 裴青娥与茗秀坐在一起, 与之隔了一道幔帐。席间有人不停来敬酒, 其中还有秦王。
裴青娥赶紧低下头去, 佯装与旁人说笑，避免与他目光相接。
她听到卞皇后问秦王, 家中妾室等都如何，孩子何时出生之类。
秦王温和回答：“家中一切都好，大夫说孩子应该是深秋出生。”
宋祁等几个小的兄弟过来，打趣秦王这个皇叔终于要老来得子了。
宋祯道:“若是个男孩, 那这位妾室是要封为侧妃的。”
秦王举杯谢恩，此时刚好鸣鼓奏乐, 场上爆发出一阵喝彩声。
宋祁抻着脖子往远处望，不停问：“谁赢了！谁赢了！”
直到五彩幡旗举起来，众人了然，方若君带领侍卫亲军赢了。
原来场上两个队伍, 一队是方若君带领的侍卫亲军，另外一队是些官宦子弟。其中还有宰相丁慎的三子丁允。
宋祯向丁慎道：“本朝以文治国，可□□、毕竟是马背上打下的江山，世家子弟们都疏忽了。”
他说着话时面上带着笑，可笑意未到眼底，自有一股威严，丁慎拱手称是，一颗心却紧提着，回座之后对下人吩咐。
“等下，让三少爷别上了。”
下人领命下去，即刻传话给丁允。
丁允虽怕严父，但男人一旦上了比赛场总想争个高下的，第一场输了，还输了极大的比分，他本来还盘算着，下场要专门盯着方若君一雪前耻的。
哪知关键时刻，父亲传话过来，不许他在上场了。
平日，他怎敢违逆父亲的话，但此时气血上来，也顾不上了。
他重新穿好襻膊，束紧袖口，一脚登上马背，那下人急了，道：“公子，老爷说了，让你第二场别去了。”
“你就说没找到我。”说罢丁允一甩缰绳，又冲进场去。
方若君那一队的侍卫亲军，实则并不是一等侍卫，都是些十来岁的少年郎。
可另外那些贵族子弟长期在熏香蜜酒中泡大的，一个个都姿态绵软，如何是对手。
第二场开局不过半刻，就被连进三球。
丁允气喘吁吁，整个跑马场就他最忙，从东边赶到西边，从西边赶到东边，被方若君逗得转转团，却愣是连球都没有碰到。
直到第四球打进框中，丁允终于扔了球杆，指着方若君骂道：“你个臭小子，不过玩意，至于一分都不让吗？”
方若君淡淡看了他一眼，将一颗落在丁允脚边的球挑开，一招燕子凌空，只见球一个漂亮的曲线，正好好落在框中。
五分到手，金锣敲响。
比赛结束。
丁允：“......”
众人陆续跳下马往回走，丁允甩了缰绳，一个箭步冲到方若君跟前，用力把人掰过来，揪住胸口的衣衫，骂道：“我跟你说话，你聋了!”
方若君比他略矮一些，所以要仰头看丁允，饶是这样，他仍气定神闲，暗中运力拨开丁允，继续往前走。
丁允被他搞得几乎要抓狂，大叫起来，几个交好的子弟赶紧把人抓住，安慰道：“算了算了，他是陛下跟前红人，你我都得罪不起。”
“什么红人！”丁允瞄了一眼远处的黄色帐篷，声音低哑，语气狠狠，“不过是个小白脸罢了！”
他说这话是有缘由的，因宋祯前几年无宠爱的妃嫔，也不常去后宫，倒是跟方若君等些个相貌清秀的侍卫在一起。
故而汴京那些贵族子弟在吃酒之时，常私下讨论陛下是否有龙阳之好。
而方若君便是他龙阳的对象。
丁允听了这句，眯着眼睛看向方若君，只见他往前走着，脖颈纤长，侧面粉白，襻膊勒出精瘦的身材。
一丝旖旎心思在丁允脑中打了个转，缠上了些许猥琐黏稠。
有人问他：“三少，还打吗？”
丁允嘿嘿一笑，摆手道：“不打了，不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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场中暂歇，仙韶院中抚琴宫女在外奏乐，丝竹悠远别有一番滋味。
宋祯正端着一杯酒，心里惦记裴青娥，今日本是只要带她一人来的。
太后顾虑皇帝专宠，冷落了其他人，所以特意命他要都带去。
独一份的恩宠，到头来与人共享，也不知这妮子会不会吃醋。
宋祯扬杯喝酒，用手挡住，眼神往裴青娥看去，却见宋芸窝在她那儿，两人正说些什么，喜笑颜开。
没心没肺。
宋祯默念这一句，冷着脸放下了杯子。
卞皇后在旁，将他的神色落在眼里，心里憋着一口气。
正好琴声响起来，她笑向宋祯道:“陛下，臣妾记得裴才人极善七弦琴，不如请她奏一曲？”
宋祯看她一眼，卞皇后笑道：“裴才人就在自己帐中弹奏，也是无妨的。”
话说到这里，宋祯不好再拒绝，才人本就位分极低，皇后这点权力还是有的。
但才人位分再低，她裴青娥也是皇帝现在受宠的女子，在场还有其他王侯公爵，朝中大臣，皆是男子，有些不合礼仪。
“皇嫂为何要这样。”宋芸小声嘟囔。
茗秀坐在一旁，及时帮皇后敲边鼓，她道：“不过弹琴而已，你可不要仗着自己得宠，抹了皇后的面子。”
裴青娥知道她若拒绝，明天恐有御史参她出身低贱，恃宠而骄。
于是，只能应诺。
卞皇后极为满意，着人去拿琴，在场的人都看出来皇后要用裴才人做筏子，皆缄口不言。
或低头吃酒，或与邻座交谈。
宋祁打量皇兄面色不好，半响，嗨了一声起来道：“臣弟近日拜了师，学了几天长笛，要不今日也献丑吧。”
宋祯眼中总算有了笑意，可宋祁还不算很笨，为防嫌隙，日后有什么流言传出来，他又欸了一声，折扇敲头道：“皇叔，我记得你善古筝吧。”
猝不及防，裴青娥隔帘子望去，听秦王温声，“拿你没法，我来古筝合奏吧。”
裴青娥胸中突然腾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等琴拿上来，宋祁问秦王弹什么。
秦王礼让，道:“听裴才人的吧。”
裴青娥主乐，当仁不让，深吸一口气，起手撩拨琴弦。
还是那首战无不胜、没人敢说不好的《名扬四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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