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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入梦
勤政殿里，除了顾公公并四个宫女, 就只剩下裴青娥。八个太医在殿内铺了床榻案几, 日夜守着，方便观察病情。
卧房里面只有裴青娥能进去, 外面的事太后打理地妥妥贴贴，殿内调配又有顾公公和章嬷嬷，她只要安心照顾宋祯即可。
卧房这时一分为二，以紫檀架隔着, 宋祯睡在里面, 裴青娥睡在外面。
但裴青娥几乎不睡, 太医吩咐每半个时辰要擦一次身子, 每两个时辰要喝一次药, 还要观察陛下的体温、脸色等等。
宋祯呢，经过短暂施针, 醒醒睡睡，反反复复的，清醒不了多长时间。
不过也好在他这样，吃不下什么东西, 不然，太医可能还裴青娥观察排泄之类。
裴青娥端着药碗, 如是想着。
宋祯：“诶诶诶！你能不能专心一些。”
裴青娥回过神来，只见一个勺子差点怼到他鼻子里，她赔笑着：“不，不好意思, 陛下。”
宋祯不满地推开裴青娥的手，“现在什么时候？”他问。
裴青娥看看滴漏，道：“刚过子时，陛下昏迷的第三天，醒来第五次，第十碗药。”
“第十碗？”
宋祯心想，朕怎么没有印象。
他瞥眼端详忙前忙后的裴青娥，只见她身形消瘦了不少，眼圈都黑了，应该这三天都没有合眼吧。
至于那汤药，他没力气，砸吧砸吧嘴巴。
难道是嘴对嘴灌下去的？！
宋祯嘴角忍不住上扬。
小坏蛋。
朕没白宠你。
他咳嗽一声，冲紫檀架后的裴青娥道：“青青，你过来。”
“……”
“青青？”
没人回应。
“…青娥”
还是没人回应。
该，该不会累晕了吧。
宋祯病的七昏八素，整个人如火炭一般，动一动眼前就是一片金星，饶是如此，他还是强撑着起来一些，朝裴青娥的方向又叫了一声。
“裴青娥？”
……
依旧没人回应。
坏了！
宋祯环顾四周，见床尾有个小方几，上面放着几个碗碟，是方才裴青娥用来给自己喂药的工具。
他忍着剧痛，爬到床边，一把推翻方几，杯盘全都摔碎了，破裂之声终于引来顾公公。
顾公公推开门见满地狼藉，吓了一跳，忙问：“陛下，可有哪里不适吗？”
宋祯捂着嘴咳嗽，说不来话，浑身发抖指着裴青娥的床铺，顾公公绕过紫檀架一看。
“…回陛下，”顾公公道：“裴才人睡着了。”
“……”
宋祯气的头疼，他刚醒过来，话没说两句，她居然能睡着。
他按着额角，强压住脾气，顾公公在一旁收拾残局，他瞄了一眼，见地上有个漏斗形的瓷器。
“等等，”宋祯指着那玩意儿，问顾公公，“这是什么？”
“这个啊。”顾公公道：“这是朱太医给的裴才人的，说若是陛下睡着喝不下药，就用这个灌进去。”
灌进去…
灌进…
去…
宋祯脸红了又白，一口气没喘上来，再次晕了过去。
顾公公吓了一跳，急忙推搡醒裴青娥，两人又是探鼻息，又是喂强心丹，折腾了半日，直到宋祯开始打鼾，才都松了口气。
裴青娥靠着床边坐在地上，抹一把头上的汗，道：“累死我了，早知道就不侍疾了。”
顾公公哈哈笑了，“老奴看的出来，才人是真心疼陛下的。”
“我是心疼他，但现在我更心疼我自己。”裴青娥扇着手绢。
顾公公将食盒打开，摆出一叠一叠的点心，她凑过去见一个个晶莹剔透的糕点，怪可爱的，有做成小老虎的，有小金鱼的，有小鸟的。
裴青娥道：“这是给我准备的吗？”
“当然不是啊。”顾公公还是慈祥地笑着，“这是给陛下的。”
“给他的？”
裴青娥埋怨道：“他现在只能吃流食，这些他无福消受。”
顾公公道：“才人这就不懂了，陛下喜欢看这些小东西的，他不用吃，看着就高兴。”
不会吧，裴青娥心想，宋祯这个人看着少年老成，实则龟毛傲娇，他能喜欢这种小孩子的东西？
顾公公看出她的疑惑，解释道：“陛下五岁被册封为太子，他有三个兄弟都前后死了，他没有玩伴，先帝与太后呢，又都忙于政务，几乎只有逢年过节，才会来看陛下。陛下常常吃不下饭，老奴啊，就想到让厨房做了这些花鸟鱼虫，想让他开开胃，但陛下不吃，却喜欢看。只要看着，他就能有精神，能吃得下饭，老奴啊只要陛下能吃得下饭，就什么都不想喽。”
裴青娥怔怔地听顾公公说完，不知怎么地眼圈发涩。
顾公公也擦擦眼角，哽咽道：“老奴心里，不管什么党派之争，不管什么还政亲政的，只要陛下好好的，就行了。”
他说完鼻头一热，还是落下泪来，泪花在皱纹上横流。
裴青娥递给他一张手绢，道：“擦擦吧，挺丑的。”
“老奴知道，老奴知道，”顾公公嘤嘤道：“老奴就是忍不住。”
“没事的，”裴青娥拍拍顾公公的肩，“他不是还喘着气呢吗。”
顾公公瞪了她一眼，裴青娥立刻改口，笑道：“放心，只要一个人希望陛下活，他就不会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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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在宋祯沉沉昏迷的梦里，他回到了东宫，东宫外往北走有一个莲花池，三哥经常带着他去池里抓鱼。
宋祯还记得，东宫侧门到莲花池有三千一百零九块青石砖。
那日他与三哥明明约好了，要去抓一条大鱼，结果，左等右等，三哥都没有来。
宋祯等不及，自己跑到莲花池去，身后跟着一排太监和宫女。
他一溜小跑到了莲花池，却发现那儿围满了人，有人拉住自己，不让他进去。
但他都跟哥哥约好了，怎么能不去，他乘人不备，钻到了人群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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