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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窒息

入夜，一架小车进了窄巷子, 停在一座院落门外, 看门的守卫面色踌躇，欲言又止。

秦王见了, 皱眉问道：“怎么了？”

那守卫苦着脸，指了指里面，道：“下午闹了一场。”

“出什么事了？”秦王问。

那守卫将裴青娥如何听到相国寺大火、追封元德皇后的事说了出来。

眼见了秦王目光转冷，守卫掩住了接下来的话。

果不其然, 一推开门, 只见裴青娥坐在桌边, 铁青着脸, 凌风站在一旁, 像是劝了一场，失败告终的样子。

桌上的饭菜没有热气了, 秦王道：“你两去热一下。”

凌风垂首退下，燕露不放心裴青娥，不肯出去，但裴青娥拍拍她的手, 状似安慰。

燕露瞪了秦王一眼，心道看着人模人样的, 怎么都是些狗男人。

等人都走了，秦王将房门关好，撩袍在她身旁坐下，从袖中拿出一捧用牛皮纸包好的话梅干。

他将纸包一点一点打开, 摊在桌面上，推到裴青娥跟前，道：“吃一点。”

裴青娥转头去看他，红红的眼圈里浸满了泪花，要很努力才能压住一腔怒火，她音调发抖，与他道：“王爷现在已经变成杀人如麻的人了吗？”

她说：“我要死遁，我一人死就好了，为何要拉上这么多人？”

秦王挨近些，握住裴青娥的手，耐心解释：“若只有你一个人，着实太假，难以骗过查案的人，这是一来可以看作是意外，若查出是人为纵火，也可以伪造成自杀，一棋多着，确保无虞。”

裴青娥的手放在他的温热的掌中，她不住的抽泣，下午她已经逼问了凌风，已然了解全部的真相，但再听秦王说一遍，她还是接受不了。

她当真是个祸水。仔细算来，在自己身上，有多少人丧命了。

金子、惠娘、燕雪她们，如今再加上相国寺的，她就算下十八层地狱也还不起。

不光她还不起，她的孩子也不还起，他们要一起下十八层地狱，永镇于浮屠塔下。

或许是怀孕的人极爱胡思乱想，敏感脆弱，眼下裴青娥哭得喘不过气来，却没什么泪水，已然流尽了，只是不停得抽搭。

秦王看着，胸中腾起一些原本被他压在深处的感情。

那细微的悸动与看到茵儿哭的时候，别无二致，忍不住想去安慰，想去呵护，想去保护她一生一世，不愿意再看她掉泪。

他惊讶于自己的感觉，手中下意识用了用力。

裴青娥本低头在哭，手上有感觉，噙着泪眼扬起脸来，梨花带雨望着秦王。

秦王的心似乎被什么重重撞了一下，撞得他心神荡漾。

他情不自禁抬起手来，想抹去裴青娥脸上的泪花，裴青娥却从胃里顶出一阵恶心，慌忙挣脱开来，转身从袖中抽出一把剪刀。

秦王见状吓了一跳，将心动的旖旎瞬间收好，先应付眼前的情况。

裴青娥将剪刀刀口对准秦王，问道：“我问你，燕雪是怎么死的？她真的，真的是在宫狱被折磨致死的吗？”

秦王沉默不语。

裴青娥道：“你说要带我出宫，我不愿意，当夜燕雪就死了。是你做的对不对，是你让我对宋祯失望，对皇宫绝望。”

秦王缓缓合上了眼睛，裴青娥见他如此，算是默认，几近崩溃，她大叫：“是也不是!”

他揉揉眉心，道：“你要做什么，你要为那些人报仇吗？”

报仇？

裴青娥谈何报仇，她连自保都难，她凄惨一笑，刀口向内，往自己脖颈扎去。

说时迟那时快，秦王来不及出声喝止，直接用手去拦，剪刀扑哧一声穿过皮肉，几乎刺通了手骨。

秦王脸色登时煞白，嘴唇也无半点血色，满手是血，带言语上还是哄着裴青娥，“把刀放下…”

裴青娥痛哭流涕，仍旧双手握着剪刀，退步到墙角，慢慢下滑坐在地上，她喃喃哭道：“都是我，他们都是我杀的，都是因我而死的…”

秦王走到她跟前，蹲下身来，再次想要拿走剪刀，裴青娥一个激灵，浑身紧绷，不许他靠近。

秦王却不退缩，他用那支受伤了的手将剪刀紧紧握住。

双手连心，秦王咬着牙把裴青娥手里的剪刀拔下来，他伤口中的血不停往下流，沾污了裴青娥的裙子。

裴青娥到底是女人，看到这样的场景，不可能毫无动摇，手渐渐发抖失力，秦王乘机将剪刀丢到一旁。

他伸手将柔弱无助的裴青娥拥在怀里，自己的眼睛也微微发红，水光闪闪，他道：“青青，所有的错事都由我承担，与你没有半分关系。”

裴青娥犹如被人抽去魂魄，行尸走肉一般，无法推开秦王，只能听他在耳旁表白道：“你信我，我是爱你的，为了你，一切都值得。”

这个爱字，将裴青娥的神志拉回两分，她道：“你，你爱我吗？”

秦王将二人距离推开一些，盯着她的眼睛，问她：“我自是爱你的。”

裴青娥看他，微微摇头，她站起来，颤巍巍道：“你是爱一个幻影，一个不会背叛，不会离开你的幻影。”

“王爷，你缺得是陪伴，不是爱。”裴青娥道：“我陪了你五年，你觉得你爱我，其实谁能陪伴你，度过王妃去世的那五年，你就会爱上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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