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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过了十余日,正是休沐日,永宁侯还在秦氏处歇息着,外头传来通传之声,说是沈屹候在门外,拜见侯爷。
秦氏已是快要临盆,身材愈见丰腴,肚子里的孩儿突然踢了一脚肚皮,秦氏不由得笑着“哟”了一声,拉着永宁侯的手掌,抚上肚皮,道:“侯爷,这小子又动了呀。”
永宁侯抚摸了一下,起身前往前厅。
沈氏怀孕之时,他不在身边,并不知道沈屹从前是否也这样踢过沈氏的肚皮。他心里生出些许愧疚之意,脚步加快了些。
沈屹一身青衣,高瘦而挺拔,如松如玉,站在前厅之中。见到永宁侯前来,他微微行了一礼。
永宁侯做了一个“请坐”的手势,在主座坐下,问道:“你这么早来找我,有什么事?”
沈屹坐下,微笑道:“这几日,我找到了冯氏谋害我兄妹二人的证据证人,证据确凿。根据刑律,谋害人命而未遂的,自当流放。家庙冯氏是不能待下去了。如今,请侯爷秉公处理吧。”
永宁侯闻言,一张老脸涨得发紫,一拍桌子道:“一大早,你是要气死我?”
沈屹笑道:“岂敢,此事还得由侯爷您做主,我可是盼望着你好好活着。”
“冯氏已经按照你的要求,关在家庙,一步也不得出,任何人也不得见。你又何必咄咄逼人?”永宁侯道。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若非是冯氏当初咄咄逼人,今日又何必如此?当日,我手上没有证据,自然不能叫她流放,如今我手上有了证据,若是侯爷不能做主,我便只能请官府衙门来断案了。”沈屹不为所动。
永宁侯一张脸已是黑了,冷笑道:“你所谓的证据、证人何在?这都是多少年以前的旧事了,谁又所得清楚?难保不是你威逼利诱得到的!”
沈屹丝毫不惧,道:“若是侯爷不信,也没关系,就请冯氏出来,一起到舌下,当堂对质就是。”
永宁侯早已知道冯氏确实加害了沈氏所生的儿女,然而,他对冯氏终究有更多的感情,当下缓了缓语气,道:“如今你也好好地回来了,事情过去这许多年,又何必这般追究?你若是不服气,我打发她住到庄子上,过着清苦的日子,吃斋念佛赎罪就是。你想,如今你的妹妹也是太子侧妃,来日的贵妃,将来还能诞下皇子。你将来入仕,身在官场,也总不能孤家寡人,总得要些助力。”
沈屹眼带讥讽之意,看着永宁侯,道:“我只有一个妹妹,坠崖后落水,无踪无影,恐怕早已不在人世。又何来一个侧妃妹妹?”
永宁侯强压着的怒气又冒了起来,道:“你这是要断绝你的官场之路么?你这样忤逆长辈,你道你在京城里有好果子吃?”
沈屹一哂,道:“这是我的事情,就不劳侯爷你操心了。”
眼看沈屹油盐不进的样子,永宁侯恨不能上前一巴掌甩在他脸上,只是还勉强维系着的半点理智制止了他这个行动。
如今,他自然看的明白,沈屹根本不打算认回自己这个父亲了。
“对质之事,可需要安排一下?”沈屹在一旁提醒道。
永宁侯自然不答应,黑着脸,叫了一声“送客”,也不待沈屹离开,就先虎虎生风地走了出来,往家庙而去。
冯氏刚刚起身,忽听得门被“砰”地一声打开了,还没反应过来,永宁侯一巴掌就打在了她的脸上。
冯氏猝不及防,摔倒在地上,捂着脸问:“侯爷,为何打我?”
永宁侯斥道:“你干的好事!竟然敢真的谋害沈氏的孩儿!如今,沈屹抓住了把柄,处处要挟逼迫,非要你流放去西北!你还有什么话好说?只让阿峤和阿云成了京中的笑柄罢了!”
冯氏自然不认:“我早就跟侯爷说过,这是诬陷!他可有证据?我便与他对质!”
永宁侯冷笑两声,道:“你当真要与他对质?”
“自然!他岂能随意污我清白?”
“好,那我就送信给沈屹。”永宁侯看着冯氏,道,“这番对质下来,你若是真做了害人之事,我也护不住你了!”
冯氏抚着红肿的脸,心中冷笑,难不成他如今这样还是护着她么?他心里恐怕只恨不得自己早早去了西北,好给秦氏那小贱人让位了!
那她就自己来会一会沈屹!
岂料,沈屹回复,既是对质,为防出尔反尔,请在衙门公堂之上对质,有官府为证,谁也无法再抵赖。#*#.C . O .M#言情.中文.网
冯氏自是不惧,齐氏、永宁侯却是不愿了。冯氏谋害永宁侯前妻子女,这乃是天大的丑闻,如何能被旁人知晓,还在官府留下证据?齐氏本就偏爱小儿子多些,小儿子还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若是传出去,他们的亲事都要受影响。
齐氏知儿子不便开口,便特意叫了冯氏前来,劝道:“那沈屹也说了,若是私了,他便也不会非要叫你真的去流放。只是让你去到西北边上,住在那边的庄子里罢了。到时候,我让侯爷再派些人,好生照料着你,也不比在京城差。等过个几年,沈屹气消了,你自然也就能回来了。”
冯氏不敢置信,瞪着眼睛,看着齐氏,半晌,哈哈大笑,道:“母亲,我自问这些年来侍奉你也是十分尽心尽力,怎的如今你这是落井下石啊?”
齐氏恼怒,道:“冯氏!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害我孙儿孙女,我不追究已是十分大度!”
冯氏情绪已是十分激动,笑得眼泪都出来了,道:“怎的如今就是你的孙儿孙女了?当日和离之时,你不是说那是两个拖油瓶、赔钱货么?”
齐氏被冒犯,一拍桌子,道:“事关侯府满门清誉,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冯氏还要再说,却听到外头传来一个声音,道:“请求祖母父亲开恩,留母亲在京城吧!便是住到郊外的庄子,也比去西北好!”
正是余峤,走了进来。
永宁侯脸色一黑,道:“谁让你进来的!”
余峤跪在地上,道:“沈屹也不过比我大一岁,就将永宁侯府搅得天翻地覆,我又为何不能进来?”
冯氏看到儿子,悲从中来,抱着儿子,再也顾不得什么形象,大哭不已:“我的儿啊!我快要活不下去去了!”
余峤安抚了母亲几句话,待她情绪平静了些,方朝齐氏和永宁侯磕头,道:“母亲既然做了错事,是该受到惩罚。说起来,这侯府世子之位,该是沈屹的,他才是父亲的长子。我愿意放弃这世子之位,只求父亲开恩,不要让母亲去了西北苦寒之地。将母亲送到郊外的庄子上住着,就是了。”
冯氏万没料到儿子说出这一番话来。若是把世子之位让给沈屹,她当初又是为了什么呢?她如何能够答应!当下抱着儿子,又是一番大哭:“我儿!你瞎说什么呢!不可以这样!你就是永宁侯府的世子,这世子之位,谁也夺不走。”
永宁侯正要打断了冯氏的嚎哭,却听她忽而斩钉截铁地道:“你是世子,这是你的,谁也夺不走!去西北,那就去西北!”
说罢,又抱着儿子痛哭不已。余峤看着泪流满面的母亲,目光微微闪烁。他早知道沈屹根本不在乎世子之位,铁了心只要母亲受惩罚。可是,母亲迟迟不动,嚎哭不已。若是闹出去,只会让自己与妹妹蒙羞,也叫父亲对自己心有不满。毕竟,除了沈屹,秦氏肚子里还有一个孩儿,自己的世子之位也并不是不能被人取代的。
思来想去,他只能做出这么一个赌注。他赌冯氏会为了他的前程而自愿去往西北。
他赌对了。
他心中有愧,一直以来,他自问光明磊落、坦坦荡荡,又有真才实学,进士及第乃是必然,何曾想到有一日要作出这样的事情来?
当下心中默默决定,找几个可靠的仆人,侍奉母亲前往西北,好生照料。待过了几年,再接回来就是。
过了两日,冯氏就出发前往西北了,那处乃是流放犯人聚居之地。沈屹派了一个自衙门退役的衙役,跟着永宁侯府的车队一起前往西北,还对永宁侯道:“既是罪人,便不可享受,我安排的人自会从旁监督,每月写信回复。”
永宁侯听了,几乎七窍生烟,却也无可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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