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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大年三十那天, 村里都开始张灯结彩, 虽说生活清贫, 但是也从未停止过对生活的向往和热爱。

不少人家的门口都挂上了火红的灯笼, 都是自个儿扎的。这种民间的手艺, 赵恬恬还是第一次看到, 站在一旁觉得新奇，还上手尝试了几次, 可惜手残, 试了好几次都做地松松垮垮, 没个正形。

三清村里节日的气氛浓烈, 赵恬恬及一行的几个同学和韩老师商量着举办一个晚会，就是大家伙一起在学校前的空地里表演表演节目，然后吃吃饺子。

李校长觉得这事儿可行，于是便问孩子们愿不愿意, 无一例外地，孩子们纷纷喊着说‘好’。

傍晚, 孩子们在家吃过年夜饭后便急匆匆地赶来。冬天天色暗地早, 韩老师和李校长在空地上生了一个火把，就当是一场篝火晚会, 孩子们似乎是头一次有这样的经历, 各个人的脸上都是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

学校里的孩子不多, 一共也就二十个左右，刚好绕着火堆围成一个不大不小的圈。

赵恬恬一行人被提前通知说要准备表演，于是便匆匆忙忙地排练了一个小合唱, 在篝火晚会上第一个表演。明明唱地也不怎么好听，还没有音乐伴奏，可孩子们似乎都很捧场，每个人的小手都拍地通红，脸上也洋溢着灿烂的笑容。

开场表演结束，李校长让孩子们自己上来主动表演。起初的时候，孩子们还怀有羞涩，虽然想展示一下自己，但是碍于脸皮薄，所以在原地红着脸支支吾吾了半天也不敢上前，后来李校长就说让他们轮流上场，每个人都要表演节目，孩子们纷纷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紧张了许多。

从一开始的蠢蠢欲动到争先恐后也不过是十分钟的时间，孩子们都很单纯，也很善良，就算有人表演地不好也不会表露出任何嫌弃的神色，小手依旧拍地响亮，黝黑的眼珠子里满是认真和专注。

赵恬恬不是没有看过文艺晚会，在英华包括大学里读书的时候，基本上每年都会举办文艺晚会，以前还觉得新奇会看上两眼，但大多都是和自己身边的人聊天谈心，等到上了大学更是直接玩起了手机。因为表演的形式每年都是那么几种，大家伙都看腻了，自然是没什么兴趣。

可如今，赵恬恬却是久违地感到了看表演的乐趣，虽然孩子们的表演都很稚嫩，远不及那些在文艺晚会上的表演者，可是不知为什么，一看见孩#*#.C . O .M#言情.中文.网子们兴奋的神色，她的心也总是会不自觉地被传染。

相机不停地在记录晚会中的美好时刻，不少孩子对着镜头比耶，而赵恬恬也丝毫不嫌累，东奔西走地拍照，一直都没坐下来歇息过。

这一场篝火晚会持续了大约一个半小时，直到火光渐渐暗淡了下来，孩子们才愿意走进教室。

与此同时，韩老师和李校长也烧好了鲜肉饺子，整整有一大桶，每个人都能分上大大的一碗。一年四季，孩子们鲜少能沾上荤腥，这一次的鲜肉饺子对他们来说更像是‘盛宴’。一双小手捧着个碗埋头吃饺子，那叫一个认真，不敢有丝毫的浪费。

这是他们自己亲手抱的饺子，对他们来说更加意义非凡。

赵恬恬看着孩子们吃饺子的样子，开心的同时又带着几分心酸。刚准备抬手拍照，一碗香喷喷的饺子就递到了自己面前。

“吃点。”李校长说着，脸上还带着淡淡地笑意。

“给孩子们吃吧，我怕他们不够。”

李校长知道赵恬恬的心意，于是也就没多强求，将饺子又倒到了桶里，想着到时候再分给没吃饱的孩子。

教室里都是‘叮叮当当’餐具相碰的声音，有些孩子吃得快，不到几分钟就空了碗，当李校长问‘还要不要’的时候，纷纷都举起了自己的手。

赵恬恬见此微微一笑，可却在角落里看到了一个神情有些异样的小孩。

心下觉得有些担忧，等到走近的时候才发现，她似乎是有些心不在焉，就连碗中的饺子都没有吃多少。

赵恬恬记得这小孩，名字特别淳朴，叫二丫，好像也才只有七岁而已。

“二丫，怎么不吃饺子？”赵恬恬蹲下了身子，与女孩的视线平齐，轻柔地开口问道。

只见女孩这才回过神，低头看了一眼碗中的饺子，随后撇了撇嘴，神情变得有些落寞，“饺子好吃，我也想给妈妈尝尝。”

赵恬恬心中一愣，知道二丫应该是想妈妈了。不难猜出，二丫的父母应该也是在外打工，春节没能赶回来过年。

孩子的确可怜，但父母也是无奈之举。在春节期间的火车票本就难抢，若是运气不好没抢到实属正常，在外的黄牛卖票又黑心，价钱基本上能翻个几倍，对于一些农民工来说实在有些承担不起。而且来来回回又折腾时间，有些父母就会觉得不值当，所以便放弃了回乡的念头，反而趁着这个机会多赚点加班费。

不能说父母不爱孩子，只是现实是残酷的，他们辛辛苦苦赚钱也不过是想在城里能有一席之地，随后把孩子接去，给孩子们更好的生活罢了。

抬手摸了摸二丫的脑袋，赵恬恬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安慰道：“二丫别担心，或许是妈妈在路上耽搁了，你先把饺子给吃了，李校长那儿还有，咱们留一点给妈妈好不好？”

“可爷爷说妈妈今年不回来了……”二丫说着，嘴巴一瘪，眼泪就从眼眶里掉了出来，落在了碗中，泛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我已经好长时间没有看见妈妈了，我真的好想她……”

赵恬恬有些手足无措，连忙从口袋里掏出了餐巾纸，给女孩擦了擦眼泪，轻声细语地哄道：“二丫不哭，妈妈肯定也是想二丫的，可能是因为没买到火车票所以就没法过来看二丫了，等明年妈妈买到了火车票，二丫就能看到她了。”

“姐姐，你说妈妈是不是不要我了？”女孩说着，眼眶泛红，就像一只受伤的小兔，让赵恬恬的心不禁揪了起来。

表情故作严肃，认真地开口：“胡说，妈妈怎么会不要二丫了呢？妈妈是这个世界上最爱二丫的人！”

听到这里，女孩的情绪缓和了一些，看着赵恬恬，可怜兮兮地问道；“姐姐，我能借你的手机打个电话给妈妈吗？”

赵恬恬眨了眨眼睛，毫不犹豫说道：“当然可以，不过你得先把饺子给吃完，然后我再带你到外面打电话。”

二丫一听，点了点头，动作迅速地将碗里的饺子塞进嘴里，明明嘴巴小小的，但却一口一口吃得凶猛，吃完还豪迈地抬手擦了一把嘴，口齿不清地说道：“我吃好了！”

赵恬恬有些失笑，知道她心急，所以便拉着她走到了教室外。

两个人肩并肩坐在了教室外的阶梯上，赵恬恬掏出手机，按着女孩报出来的号码拨出了电话，随后将手机递给了女孩。

然而，事与愿违的是，电话还没通就自动挂断了。

赵恬恬知道这是信号不好，可又不想让女孩失望，所以又连着试了几次，结果无一例外。

二丫的表情从一开始的满怀期望渐渐变得低沉失落了起来，她知道这不能怪姐姐，于是也只好忍着难受，低靡地说道：“姐姐，电话通不了。”

赵恬恬有些难受，虽然知道山上的信号总是忽有忽无，可她之前却从未有像此刻这般痛恨山上的封闭落后。

“二丫，姐姐的手机信号不好，要不咱们找其他哥哥姐姐的手机试试？”

“不用了……”二丫年纪虽小，但也知道这并不是因为手机的原因，“是不是镇上的电话能打给妈妈？”

脑子里突然响起了前几天李校长和自己说的‘故事’，赵恬恬心中一紧，顿了两秒后，表情一松，开口道：“是的，所以二丫今天晚上记得好好睡一觉，明天早上姐姐带你一起去镇上给妈妈打电话好不好？”

说实话，赵恬恬不敢明令禁止让二丫下山，她怕这反而会激起孩子的逆反心理。可又想起了那站在校门口痛失爱子的母亲，她害怕悲剧再一次降临。

“真哒？”

孩子的眼中闪烁着明亮的光芒，就好像是有星辰落在其中。

赵恬恬笑了，“当然是真的了，明天姐姐就去你家找你，带你一起去镇上打电话！”

“好！”

……

“校长，明天早上我想带二丫一起去镇上。”

“镇上？”李校长回头看着女孩，语气里有些惊讶，“怎么突然想着要去镇上了？”

“二丫想给她妈妈打电话。”赵恬恬说着。

李校长微微一愣，随后脑子里也回想起了三年前的那场悲剧，心中一阵唏嘘，随后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也真是苦了孩子了。”

“二丫家里只有爷爷带着，而且她爷爷腿脚也不好，所以我就想着明天白天的时候带她一起下山去镇上打个电话，然后马上就回来。”

李校长思索了两秒，觉得这事可行。

其实三清山的路不难走，当初那场意外也是因为小孩大晚上自作主张一个人跑下山，又没什么照明的东西，这才一脚踩空丢了性命。

生命的逝去是生者无法磨灭的痛，悲剧的震撼在于人心的敬畏。

孩子的时间在那一个夜晚停止流逝，这或许是对林翠最沉重的责罚，但更是对村子里所有人的警醒。

“路认得吗？”

“认得的。”

赵恬恬上山下山也有个好几回了，自然把路线都熟记在了心里。

说到这儿，李校长的笑了一声，“那行，明天记得早去早回。”

得到了校长的准许，赵恬恬的心情也晴朗了许多，回到村子里给志愿者住的屋子，便开始高高兴兴地收拾自己，准备睡觉。

赵恬恬刚上炕，还没闭眼多久，手机铃声就突然响起，看着屏幕上显示的备注，嘴角微勾，随后连忙接起了电话。

“你怎么打通的？”赵恬恬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惊喜，她刚刚给二丫打了十几次都没有信号，原以为今天是没这个运气能和陆晟通话了，没想到这信号竟是在深夜的时候出现了。

“凑巧。”耳边响起了男人淡淡的声音，是熟悉的语调。

电话那头，男人坐在卧室的沙发上，看着窗外五光十色的烟花，心中的思念也开始不断发酵。

他已经有半个月没看见女孩了，就连偶尔的通话都成了难事。

今天是除夕，公司里放了假，他也回到了老宅住。以往他对节日没什么概念，不喜欢热闹，所以过年对他来说只是一个能暂时歇息的时间段而已。不过自从和女孩在一起之后，他就开始期待每一个节日，每一个能名正言顺和女孩腻在一起的机会。

他不是没有计划过春节，想着或许还能和女孩一起出去旅游，享受一下二人时光，可计划却永远赶不上变化。

‘凑巧’是假的，他从一个小时前就开始拨电话了，一直拨都现在才终于拨通。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有这个耐心，不厌其烦地一遍又一遍拨打女孩的电话。

“你还有多久回来？”男人说着，垂下了眼帘，看着套在自己左手指尖上的戒指。

那是一款女士的钻戒，两个月前订的，前天才刚到手。

“差不多再一个星期吧，很快就回来了。”赵恬恬知道陆大少爷有怨气，也知道这一次没提前和他商量来支教是她的不对，所以就想着一定要竭尽全力地哄他开心，“我这儿拍了很多好看的照片，到时候回来给你看好不好？”

男人看着钻戒的眼神渐渐变得深沉，“嗯。”

“明天我要带一个小孩下山，她前几个小时前还捧着我手机打电话给她妈妈呢，结果一直都没接通，所以我就答应她明天带她去镇上给她妈妈打电话。”讲到这里，赵恬恬又轻笑了一声，“你说你今天能打给我幸不幸运？”

听到女孩的笑声，男人的心顿时软了些许，表情也柔和了不少，嘴角微勾，没有回答她的话，反而是嘱咐道：“记得注意安全，山路危险，别受伤。”

“知道啦，陆大少爷！”

“胡闹……”

就在此时，屋外似乎响起了一阵吵杂的声音，赵恬恬看了一眼手机，发现正好过了零点，于是便笑嘻嘻地开口道：“新年快乐！”

陆晟微微一愣，半晌后眼中的笑意越发浓厚，也回了一句，“新年快乐。”

一时间，两个人都陷入了沉默。半晌后，女孩率先打破了平静……

“陆晟。”透着电话，女孩的语气带着几分真诚，和屋外的烟花声一起传入了他的耳朵，也落在了他的心上，“我很开心当初的那封信是交到了你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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