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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八章:大盛脊梁
“两位为什么愣着?”那人主动开了口,却不开口,只是同样并排站在摊子前,佯装端详饰物。
柳绯烟默默看他的侧影,心道,我们跟了半天的人自投罗网,换谁不想楞一下么。
“鄙人周山,烨王谋士,是世子您正在找的人。”那中年男子看了二人片刻,抱拳,同沈鹤白正式介绍了自己。
他同二人说话时,摆着一副父辈同晚辈说话的腔调,倒不是目中无人,而是干脆地认为面前两个少年人和自己并不在一个层面。
沈鹤白用余光注视了周山片刻,手陡然隔着衣襟握住怀内匕首,暗自咬牙。如果没有这个人,冀州和雍州的一切都将发生天翻地覆的改变。
父亲不会死,兄长也不会死,二哥不会坐在轮椅上被一道浅浅的门槛困住,母亲不会被围在城下屈辱地向烨王低头,数十万将士不会死。
威远侯也不会沦落到为了百姓背负弃城骂名的地步,两州百万平民都不会经受战火之扰。
西北、辽东边线是大盛数代人呕心沥血,耗尽毕生守住的,然而,仅仅是一个烨王,一个谋士,一个羌胡二皇子,就将这一切毁于一旦。
他心中杀意盛极,正要动手,身后柳绯烟却将怀里的食物随手丢给路边的乞儿,按住了他,轻轻拍拍他的手背。
沈鹤白的手垂了下去,露出淡然神情,好似方才目露杀气的不是他一样,同样抱拳道:“见过先生,不知先生现身所为何事。”
周山在夜幕下不易察觉地一僵,又随着柳绯烟的动作放松身体。
他突然觉得,自己有些低估了这个不及弱冠的少年——他原觉得,一个看着父亲性命葬送在雁门关的二世祖,一个出了事靠着媳妇逃出雁门关的少年,能有什么出息呢。
然而沈鹤白的手仅仅是往胸口一放,他甚至不知道怀中到底有没有武器,只是看着那眼神便觉得周身寒意刺骨,以为还来不及说什么便要被他冲动之下,一刀毙命。
当他将手放下时,周山松了一口气,却越发不敢小觑身侧的少年。
人多性善,隐忍不发乃是本性;压抑至极的杀人之勇,亦是匹夫皆有。
然而沈鹤白却恰恰相反。
面对血海深仇,杀乃是一时之勇,杀气盛极却能悄然化为无形,这应当算大丈夫所为。
他身边的那女子也绝不简单,只是随手一个动作,便能将沈鹤白的杀意拂去,这不仅是在世子房内受宠,更是能在沈家决策时说得上话了。
见沈鹤白收回手,周山凝视他,悄然将随意的站姿变得端正。
柳绯烟暗中看他抱臂而立,知道沈鹤白方才的威慑起了作用,随即摆上温和神情:“先生,此处人多,不妨我们找个僻静之所再聊,不如就去我们落脚的小院。”
沈鹤白摆了黑脸,她便是那个红脸,先将人吓住了,又以礼相待。说是以礼相待,却又带着隐隐威胁,将人胁迫着往他们的小院带。
“二位不能和我走在一起,前面还有人在找我,我知道二公子的小院在哪,只是得麻烦二位同我演一出。”
周山指了指后边不远处暗中跟着的楚辛:“我前些天一直被跟着,不敢轻举妄动,只能在今日趁乱同二位联络。”
“那位兄弟与我体貌相似,年纪相仿,稍后我同他换身衣服,二位再盯上一会,我稍后绕路前往小院。”
沈鹤白点了头,招呼楚辛过来,他跑来便被周山撞了一记。
周山仓促间将手中的茶碗倾倒在他身上,又手忙脚乱地替他拍打起来,最后借了一家摊子后的小间,一团混乱后,两个人重新走了出来。
一个像是被扫了兴致,往小院回了。一个又接着像心事重重般继续逛了起来。
沈鹤白握着柳绯烟的手跟在后面。
那双手有些微微颤抖,仿佛不安,指尖越发冰冷。
柳绯烟捏住他的指尖,犹豫着开口:“我不是不让你杀他,只是……我们要对付的是烨王和章炎,还有胡人,杀一个走狗痛快,但杀了那三个狗贼才能永绝后患。”
周围是来来往往的人群,战事没有波及积沙城,人们依旧过着稀疏平常的生活。
或许是被柳绯烟指尖的温度传染,或许是被身边嬉笑的人群融化。随着数日前城门关闭,沈鹤白也一并锁上的铠甲骤然崩解。
“烟烟,我很害怕。”片刻的沉默后,沈鹤白含着哽咽的声音从身侧传来。
柳绯烟控制自己不去看他。
不去看此时的沈鹤白或许是对他最好的。此处人多,华灯初上,然而人人都只关心着自己身侧的人,并无人在意沈鹤白的神色。
“我很怕自己还不够狠绝,还不够像右相,像烨王那样,把狼子野心捧出来,把恶事做到明面上。”
“怕我还不够沉稳,不够有担当,不能为父兄复仇,为沈家和飞鹤军昭雪,不能护母亲和弟弟一个未来。”
“怕我流露出些微悲痛,会让父亲对我失望,会让母亲和弟弟也难以振作起来,怕令全军将士士气不振。”
“可又怕我若是继续装作镇定自若,继续装作什么都没发生,我还配做父亲的儿子吗?除开沈家的将领,飞鹤军的先锋,我若连悲伤的权力都没,还能算个人吗?”
沈鹤白的话被周围熙熙攘攘的人群淹没,到最后几乎只有些微的啜泣声。
“我觉得不公平,凭什么他们害那么多百姓,害我父兄,从不考虑后果,可我爹却不得不为了百姓舍生取义,可我却不得不为了等一个水落石出,忍着不能手刃仇人。”
他拉着柳绯烟,站在河边,两人面对熊熊燃烧的篝火,河水被映得一片金红,水中沈鹤白的身影也从一袭白衣变成了火红一团。
柳绯烟突然想起,上一世的沈鹤白,这个时候已经穿上红衣了。
她看着那件火光染成的红衣,安抚道:“没有人会在这里笑话你,也没有人会在这里对你失望,毕竟这里只有我,而我比你胆小,比你懦弱,什么都怕,我可不配对你指手画脚。”
许是心有灵犀,沈鹤白望着水中随波而动的红衫,朝里面踢了一块石子,水波荡开,红衣裂开,又成了一片破碎。
他从身后将脑袋枕在柳绯烟肩上,嗅到她新换的衣上有皂角香气,日常的气息令心境逐渐安定。
沈鹤白凑在她耳边道:“那日回去,我总觉得自己穿着一身血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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