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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七章：星夜月沉

去冀州的日子定下来, 沈鹤白与柳绯烟不日便要踏上了归程。

只是，这条自虞京西州而出的路往日可算归程——定国公府当时几乎所有人都在冀州, 冀州便是他们的家，进京是朝觐、述职，回冀州才是自己真正的家人、部下都在的地方。

可如今，只剩柳绯烟同沈鹤白二人独自回冀州驻地，这就成了离别。

因着小珠儿和小鱼儿身份太过特殊，假他人之手实在难以安心, 于是翠珠也被留在了虞京照顾孩子，连着沈五和柳七也一并在国公府护卫起了两个孩子。

沈家除了他们二人，所有人都留在虞京, 他们二人便真的成了漂泊在外的两朵浮萍。

“烟烟，答应我一个请求, 要一直在我身边，让我能保护你。”启程之日, 沈鹤白笑着和家人告别，回过头同柳绯烟郑重其事地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好。”少年望着她的神色如同虔诚信徒, 亦璀璨明媚，柳绯烟点了头：“那就烦劳相公了。”

等真的上了归程之路, 问题才开始逐渐浮现。

沈鹤白并非没有长途行军的经验，事实上，从十二岁开始他就开始了跟着沈平川的来往虞京、冀州之间的岁月，行军扎营、餐风饮露都不是问题，连料理烧烤也算能入口。

只是那时, 他只用管好自己一人一马。

其余的，沈平川作为一军主帅，自然统统有他调遣安顿。父亲不在的时候，还有两个哥哥顶上，从来轮不到沈鹤白替行军大小事务做主。

那时候，沈平川还总说二哥不靠谱，沈鹤白每每都笑，说自己再大一些，一定能比二哥做得更好。

谁知等不到他再大一些，便到了赶鸭子上架的时候，现在，他要管的是所有虽他们回驻地的飞鹤军、带回冀州的军械、补给水粮和药物，到这时，他才算知道统帅一支队伍不仅仅需要武艺。

更多的，还得体恤部下、统筹调配、事无巨细地记着一切可能的困难。

且不说有粮草官管着大小事务，就是这次事出突然，在虞京审查、述职、卷进朝堂，一下留到了入夏，如今上路，单是这天气，就足以让沈鹤白头大。

他到底是第一次带兵，又是个少年，等路上发觉不少士兵马匹热得无法行路时，沈鹤白慌了。

解暑可以靠医官，他不懂的是如何在这样的情况下抚慰怨声载道的将士们，似乎，不论说什么，都没办法解决燃眉之急，他唯一能做的只有和他的士兵们同甘共苦。

可柳绯烟似乎对一切游刃有余。

经过城镇驿馆，她会一一列出清单，写好该置办采买什么。

将士们疲乏困顿、难以前行时她赶着马在队伍头尾来回，知道该说些什么才能让大家振作起来。

将士们闹着要歇脚的时候，她也知道何时歇下、何时起来行军才能不让众人懈怠，发号施令的事又都留给沈鹤白，从不拂了他威信。

就连沈鹤白慌了，她也能含着笑拍拍他，告诉他：“还有我呢，和军队里的大老粗们相处，可比前世宫里那些蝇营狗苟的小人简单多了，只要以诚相待，一切都会好的。”

柳绯烟没有说，自己会做这些，是因为前一世她在宫里时，没有一个人是说真话的，虚与委蛇，尔虞我诈。

久了，坑栽得多了，被算计多了，如何玩弄人心、叫人心甘情愿跟着自己，她早已看了个七七八八。

再者，那时京中已无人费心边关事宜，不少事递了折子上去也没人看，大多都被随意做了决定，抑或被烨王把控了。

倒是她百无聊赖之际，偷偷在上书房看了不少折子，那时，能绕过烨王和章炎递进宫里的折子，大多都来自沈鹤白。

于是她如今做的这些，便都是当年十七岁的沈鹤白一个人摸索着走过的路。

那时的他，不言不语，不留情面，出手便连斩三个游手好闲、扰乱军纪的世家子，又极擅行军调度、派兵遣将，继任父亲之职，不出一年就以一己之力镇住了整个边线几十万将士。

教会柳绯烟如何统帅兵马的人，正是上一世那个沈鹤白。

如今的沈鹤白还不会做这些，并非是因为他不够优秀，也不是因为他做不到，恰恰是因为他将每一个士兵看做家人，不愿说些无益的空话激励人心。

他还没被逼到需要知道如何震慑部下的时候，还有亲人在侧，还能以一腔赤诚待人，便显得多少有些笨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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