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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风霜露,红梅白雪,皆是一样的,可平芜的同东宫的比起来,刺骨又悲戚,是一个身穿铠甲、戎装英发的男人将她带离那数年冻寒的世界。
曾有不少男人想带她走,她都瞧不上他们,可是站在茶楼上,只是那么远远地观见骑在战马上的他一眼,整颗心就被什么东西抓住,脸红心跳。
某种渴望在心底野蛮生长起来。
若那太子妃没有她绝色,男人动心的那个人,会是她吗?
答案似乎是不会的。
若能动心,男人早动心了,有人说过她是雪地里张扬盛开的牡丹花,骨子里从不自认低贱,一娉一笑都是自信和高傲的,哪怕屏风后面坐着的金主让她叫出几声讨人欢心,哪怕馆里的妈妈跟她商议出场费价格时眼神充满戏谑。
他们说,只要她愿意,可以带她去过任何一种生活,她这样的女人就应该被养在金窝子里,她这样的女人,是不会没有男人动心的。
然而顾城安自始至终看她的眼神跟看街上那些大爷大妈的眼神根本没什么不同,那双眸子什么时候都是沉郁寡淡的。
可适才,她从男人的目光里,竟然看到一种可怕的流光,亮得宛若天上的星辰,看见她走过来,男人眸底的流光随即罩上隔离膜。
那流光是因为太子妃吗?
“自导自演了一场中毒大戏,很辛苦吧?”男人面无表情地说,声音淡淡的,白皙修长的大掌仍然捏转着手里的那颗蓝色琉璃珠。
月光洒下来,男人半边侧脸冷酷得令人发寒。
这猝不及防的一句话,让柳韫若差点站不稳,她轻如飞燕的身子微微颤了颤,声音更加哽咽起来:“妾身只是想让殿下多看妾身一眼。”
顾城安眯眸,浑厚的嗓音骤冷:“顺带陷害孤的太子妃?”
上一世他为了得到皇位,和手足明里斗,暗里斗,不知道见过了多少阴谋诡计,后宫里的女人为了讨得他的欢心,更是每隔一段时间就要轮番上演一次宫斗大戏。
柳韫若这点小把戏,他又怎会看不出来。
宫里除了太子妃,谁会起心思给她下那种绝育的毒,而他的小柚子病病娇娇的,连吃饭的力气都不够,又是上一世他的心尖宠,怎可能做这种事情。
唯一的可能,只会是柳韫若拿自己的身子做赌注,目的不过为了争宠。
柳韫若红唇颤抖,跪了下来,不打算否认,挣扎已是无用,只会更显得丑陋,她双眸泛红,用绣有牡丹花的袖子擦去流出来的两丝泪滢,“殿下,既然你都已经知道了,却还留着妾身的性命,说明殿下心里还是有妾身的,妾身就算死,也无憾了。”
顾城安转着蓝色琉璃珠的手停住,他道:“不,孤不杀你,是因为你救过孤的命,孤不会忘记这份恩情。”
只有死过一次的人,才会知道生命是何等的可贵,当时他觉得即便自己被积雪压了,其实也无妨,因为没有什么东西给他力量,让他使劲爬出来。
只是终归在这大晋生活了二十四年,再冷漠也是有感情的,大晋帝和大晋国皇后都给过他温暖,他不想让大晋上演前世国破山河的命运。
可那根求生的稻草,并不足够强烈和深入骨髓,他挣扎了几个时辰,最终安于放弃,在他以为再次死期将至的那一刻,身上压得人快断了气的积雪被挖开,一双纤细的手伸进来拽住他的胳膊……
如果不是柳韫若,他也不会知道长孙梨儿变成了曲柚,来到了他的身边。
“孤不会杀自己的救命恩人,你意图陷害太子妃,已然是犯了死罪,孤饶你一命,也算两清了,明日孤会派人送你出宫。”
柳韫若心口一滞。
该来的,还是来了,她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
如果现在扑过去抱住顾城安的腿,求她不要赶自己走,并说一些“殿下,你让妾身做什么都可以,哪怕在宫里做个打扫恭房的小宫女,妾身都感恩戴德,只要殿下不要让妾身走,妾身对殿下一片痴心,不想离开殿下,宁愿死,也不愿意离开殿下。”之类的话,或许会有所转圜。
但不要她的男人,她也不想要。
“殿下恩德,若儿会铭记终身。”
柳韫若泪水涌出来,声音哽咽,她从袖中掏出一个香包递到顾城安面前,“殿下,这是妾身今日去青云道观里求得的平安香包,里面装了静圆大师亲手绘的符箓,有祛疾避祸的吉祥兆头。殿下也知道静圆大师盛名已久,他的符箓定是有些用处的,若儿前几日去道观里,静圆大师都被请去做法事,今个儿终于碰见他老人家在道观中,便特地为太子妃姐姐求了一只平安包,若儿无脸再去见姐姐,求殿下将这平安包转赠给姐姐吧,希望姐姐得这平安包庇佑,早日痊愈。”
也不等顾城安拒接,柳韫若擦擦泪,大着胆子将手里的平安包塞进顾城安手里,转身跑了。
静圆大师?
顾城安捏了捏手里的平安包,拆开来,里面是一团棉花,一张巴掌大的符箓被包裹在棉花之中。
他取出来看,上面是一行小字:“祛疾清秽,求福禳灾。”
前世顾城安从不信鬼神之说,也不屑道教修行一套,可经历过重生如此玄乎之事,他心中隐隐敬畏起什么。
“来人!”
顾城安本想唤李明德,但想起这人被他命去宫外买丫鬟还未回来,便转而将自己的侍卫统领林杰唤来。
林杰快步跑过来,见顾城安神色严肃郑重,瞳孔深深,他随即猜想此番大晚上被太子爷传唤,必定是军中或者朝中出了什么大事。
林杰便抬头挺胸,脑海里涌出一股雄赳赳气昂昂的使命感。
“殿下,属下在!”
林杰一脸正色。
“你现在跑青云道观一趟,去找静圆大师,务必让他明早前来东宫,给太子妃做一场祛疾祈福的法事。”顾城安攥着蓝色琉璃珠的手敲敲林杰的胸膛说,神色认真。
林杰:“……”
“殿下,现、现在吗?”林杰心里那个怔愣啊,道家打醮之事,他从来都是不信的,他们太子爷也向来不屑,若一场法事真能避祸消灾,那云莱四国多养点道士,并把道士当祖宗供养,天天让他们做法事就是,何必没日没夜地训练强兵,专研战术。
若真有用,那个个国家不就都国泰民安、繁荣昌盛了?
“嗯,快去。”
顾城安推了推林杰。
林杰咽了口沫,虽心里匪夷所思,但哪敢不从命,只能拔腿朝青云道观而去。
回主殿前,顾城安寻了一间偏房走进去,从偏房的柜子里选出一块材质看起来尚佳的帕子,然后挽开袖口,抽了腰上的凌云匕落到手臂处轻轻划了一小口子。
几滴血渗出来,顾城安任其递到那帕子上。
随后顾城安随便撕来了一小条布将手臂上的划伤包扎,将袖口盖回去。
钟嬷嬷被一个小太监带过来,顾城安将小太监挥下去,从袖口掏出那块带了“落红”的帕子,递给钟嬷嬷,“将这个交给皇后。”
钟嬷嬷打开帕子一看,愣了一下,随即合了回去,眸子微亮地对顾城安点点头。
即便外面的鹅毛大雪越发肆意了,寒风呼呼的吹,但钟嬷嬷不敢怠慢,想着皇后见了这帕子也会高兴,便冒着大雪去了银徽宫。
皇后接过帕子,看着帕子上的落红,双眸迸出流光。
听说了顾城安让钟嬷嬷掌嘴绿蓉一事,她到现在心里其实都还不大舒服。
绿蓉是她吩咐过去的,也是她吩咐必须两边跑的,顾城安却没顾及她这个亲亲母后的面子责惩了绿蓉,也忒不懂事了。
眼下收到这个帕子,她憋在心里的闷气瞬间一下子消了。
儿子再糊涂,只要用点小心思哄哄,母亲那还舍得怨念他。
不过没多久皇后就叹了气,“圆房了又如何,太子妃那病恹恹的样子,也断不能给本宫生下大胖孙子。”
钟嬷嬷笑道:“娘娘,不还有一个柳昭训么,娘娘且放宽心,殿下生得那般俊逸的容貌,又是如此尊贵的身份,若诚心想开枝散叶,那绝对是件非常容易的事,沪阳城这么多大家闺秀,谁不想嫁进东宫里来给皇家增添子嗣?娘娘找时间再多催催殿下,说不定哪天殿下就愿意充盈后宫了呢,当时候啊,怕是有好多大胖孙子等着娘娘抱呢!”
皇后被钟嬷嬷说得一乐,大笑了出来,将手里的帕子好生包好,交给身后的宫女,让她存好到锦盒中。
忽的她又皱了眉头,“不行,城儿那死倔的性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开了窍,好不容易带了个女人进宫里来,可不能浪费了,太子妃那丫头病壳子一个,本宫可不指望她。她那点家族背景,也不够资格给本宫城儿诞下嫡子,若生出来了本宫一样疼,但一想到孩子母族背景不好,本宫就膈应得慌,倒不如先生出个庶子出来,你明天就去太医院抓几副调理身子的药,送去给柳昭训。”
“遵命。”
回到主殿,那水蓝色一团的小丫头已经撑了下巴开始在矮桌边打起瞌睡,流云走上前给她盖上一床小棉被。
“殿下,娘娘睡着了。”流云见顾城安进了殿中,走过来福下身很小声的禀报,怕吵醒曲柚。
“药汤可泡好了?”顾城安对流云问,但目光入神地投向矮桌边那团水蓝色。
“差不多了殿下,要不要把娘娘叫醒?”不等流云回答,紫蔓走过来回答道。
顾城安看了紫蔓一眼,蹙起眉头,冷意敛下去,他道:“不用。”朝矮桌边走去,脚步放得很轻,怕吵醒那团水蓝色。
迷迷糊糊中,曲柚只感觉到一双冰凉的大掌抱到她身上,然后她的小脸痒了痒,似乎一道微喘的呼吸喷到她脸上,少倾,耳朵被什么软湿的东西含住。
不多时顾城安就将曲柚的两只耳朵吃红了,他尤其喜欢那里的滋味,力道放得很轻,任小丫头继续睡,殿内的几个宫女面红耳赤地垂下头纷纷退了出去。
顾城安将曲柚裹成球,厚厚的一坨小身子抱起来,怕冷着她嫌不够还让流云将棉被盖到曲柚身上,抱着她朝浴房而去。
一小丝凉风吹进耳朵里,曲柚哪里还睡得沉,惺忪掀开眼皮,发现眼前一片漆黑,身子在轻轻地晃,好似她正被人抱着,而且身上被一床小棉被盖得严严实实,脑袋都不露在外面。
她小手将小棉被扯开一点,水汪汪黑漆漆的眸子露到湿冷的空气中,才发现顾城安正抱着她往浴房去,她这才想起来还要泡药汤的事。
不多时男人将她抱进了浴房,然后将她落到浴房中的那小块软榻上。
“殿下,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曲柚看着顾城安问。
“没多久。”
顾城安走到浴桶边检查水温,觉着水有些凉了,蹙起眉头,让人加了点热水进去。
“殿下先去歇息吧,奴婢定伺候好娘娘沐浴。”
流云看顾城安还杵在浴房里没有出去的意思,怕耽搁久了那药汤的效果会变差,便上前说道。
曲柚窝在暖裘里,就一颗小脑袋露出来,连小雪颈都被捂得严严实实的,也看向顾城安,等着他先去出去。
想了想,她觉得还是要礼貌地说一句:“殿下晚安。”
怎知话落,男人盯着她盯得出了神,还是没有要离开的意思,流云都急了,张开口刚想说点什么,顾城安突然走过去,将自己的手搓热乎了捏到曲柚的小脸上,浑厚的嗓音说:“你们都出去。”
“……”
流云跟候在远处的几个宫女微愣。
曲柚小脸飞来红云,水眸发懵。
“殿下,您……”紫蔓大着胆子开口,牙根暗暗发紧。
顾城安粗粝的大拇指从曲柚嫩出水的脸颊划下去,摩挲上曲柚微点泛白的樱唇,黑瞳发深,“孤亲自伺候太子妃沐浴。”
“……”
曲柚心跳加速,快要从胸口蹦出来,害怕袭进心里,她求救般看向流云。
紫蔓和脸上挂着灿红巴掌印的绿蓉红了耳根子。
流云赶忙扑通跪下地,在心里反复斟酌了一下措辞,对顾城安说道:“殿下,娘娘她身子还虚弱得紧,万不能……万不能……”流云都快哭了,这种事情要她怎么说得出口啊!“殿下,您还记得段太医说的话吗?还是……还是让奴婢们来伺候娘娘沐浴吧。”
就算顾城安没有那意思,只是单纯地伺候,流云也是一百个不放心的。
顾城安一个大老爷们,又是自小养尊处优长大的,从来都是被伺候的那一个,何时伺候过别人,定是笨手笨脚的,将她家三小姐弄疼了怎么办!
顾城安确实没有那意思,流云说罢,他便黑了黑额,淡淡道:“段太医说的话,孤自然记得。”
见顾城安俊容染了不悦,紫蔓和绿蓉忙识趣地退了出去,抱着曲柚换洗衣裳的青葇也赶紧将衣裳落到软榻上,然后撒腿退了出去。
只剩下流云还跪在那。
顾城安看向流云,把流云看得一抖,可她还是不起来,努力在心里琢磨该再说些什么好,好让顾城安改变主意。
曲柚也看向流云,红通通的小脸往暖裘里缩了缩,只能开了口:“流云,你出去吧。”
该来的早晚都会来的,她再怕也没用。
有些东西她必须得经历,或早或迟,其实没什么区别。
流云是在心窝颤抖中离开的,带上门那一刹,她垂下脸都不敢看曲柚。
……
一只劲痩白皙的大掌伸过来,捏了她系在脖子前的那两根水蓝色带子,轻轻一扯,带子松开,那暖烘烘包裹在她身上的暖裘滑下去,落到软榻下面,男人躬下身子捡起来,将暖裘落到一旁。
下颌被男人挑过去,男人双眸灼得烫人,不禁让曲柚娇小的身子抖了抖。
“别怕,孤真的没有别的意思。”
看小姑娘脸烧红成那样,似乎落快五花肉上去,都能发出“滋滋”响的烤肉声,顾城安失笑,唇角翘着的弧度控制不住地加深,他挑完曲柚的小下巴,长指抚摸上她比水豆腐还嫩的小脸。
那手感实在是好,他如果没事,可以摸一天。
曲柚“哦”了一声。
曲柚裹了五层衣裳,而且每一件的扣子都在不同的位置,腰带的系法也不一样,本来顾城安兴致甚浓,渐渐的俊容皱成一团,脸色着急起来,他怕自己磨蹭久了会害曲柚又着了凉,于是着急中,他狂躁的一面就暴露了出来,直接用撕的。
他这般粗鲁落到曲柚眼里,就成了另一番意思,当即把曲柚吓哭了,双眸砸下金豆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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