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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在春杏跟前说得十拿九稳的,其实溶溶心里也清楚,想在一日之内找到合适的房子实在是困难,多半要带着人先去住客栈。
梅凝香虽然没有说要溶溶什么时候搬走,但溶溶既知道了梅凝香的态度,就一日也不想在这里住下去了,省得惹人厌恶。
她径直去了典当行,本想把两颗珠子都当了,谁知这样成色的东珠,一颗就能当三十两银子。于是她留下另一颗珠子,只揣了三十两银子就去找杨佟。
杨佟虽然比旁的经纪嘴拙一些,可他人老实可靠,彼此有些交情,有生意溶溶还是先想着他。可惜她找上门去的时候,杨佟并不在,只有杨佟的叔叔杨老经纪在守店。
“姑娘想找房子?”杨老经纪在京城里做了许多年,三教九流都打过交道,酒楼活计找他,达官贵人也找他。瞧着有主顾进来了,就和和气气地迎了上来。
溶溶虽然没见过杨老经纪,但瞧着他的年龄和跟杨佟相似的相貌,也能猜出来。
左右都是找房子,这老经纪肯定比杨佟这个愣头青好。
“正急着要找房子,劳烦先生费心了。”溶溶上前,细细同杨老经纪说自己的要求,无非是干净、清净,要三间屋子,要能做饭的,“我这回要得急,便是比市价贵一些也是使得的。”
杨老经纪闻言笑了,“姑娘这房子确实不好找,不过,既然姑娘愿意多出钱,那就好办。”
溶溶大喜,“先生这儿真有合适的房子?”
“是有这么个地方,宽敞、安静、也清雅,就是房东要价太贵,搁我这儿半年了也没把房子租出去。钥匙就在我这儿,姑娘若是方便,我这就带姑娘过去瞧瞧。”
“方便,方便,不过,先生能告诉我房租多少钱一月吗?”溶溶虽然不差钱,但她不知道“要价太贵”到底是多贵,若是贵得离谱,那肯定也租不了,祖母求医问药还得花钱呢!
“一个月四两。”
四两?
确实是多,就溶溶现在租的房子已经是极好了,一两银子就能租两个月了。
“是三间屋子总共四两吗?”溶溶问。
杨老经纪点了点头,又道,“这价格确实是贵,不过姑娘若是出得起这钱,这房子你一定会觉得值了。”
“那……我就先去瞧瞧吧。”溶溶心下觉得这地方太贵,但杨老经纪如此力荐,那应当是不错的。
“地方不远,就在梧桐巷。”
梧桐巷离槐花巷很近,从槐花巷出去过个街就到了。
若真定在这里了,搬家倒也方便,溶溶在心底松动了几分,跟着杨老经纪去了梧桐巷。等到一见着那屋子,顿时满意得不得了。两进的院子,里头那一进落了锁,外头这一进是拿来出租的,三间宽敞明亮的屋子,外带着干干净净的厨房和净房。院子当中的天井里齐齐整整地摆着许多小花盆,只是没人打理显得有些乱了。
“东家是做生意的,跟我也是老交情了,这两年京城里的行情不好他们就往南边去了,除了这宅子,还有两间铺子租着。宅子里东西太多搬不走,他们也舍不得扔,想着把前头这几间屋子租出去。”杨老经纪介绍道,“这是他们自家屋子,要价高一些,也省得被人糟蹋了屋子。”
“四两银子虽然贵,想来房东也不缺这些钱,为何还要把前头的院子租出来呢?”
杨老经纪笑了笑,引着溶溶走到天井中,指着跟前的花盆说,“主家喜欢花,这里养的都是珍贵的品种,想着有租客过来,天天帮忙浇水。”说完,他又补道,“这阵子都是托我浇的,我这老胳膊老腿儿的成天跑也怪累的。”
溶溶不太懂花,只是觉得这院里栽的月季像是以前在宫里见过的,应该是很珍贵的品种。
见溶溶一直打量着房子,却不说话,杨老经纪便道:“四两银子确实是贵,姑娘若是犹豫,还有几处可以带姑娘过去瞧瞧。”
溶溶私心里当然是满意这屋子的,只是觉得太贵,便跟着杨老经纪又去瞧了几处,然而看过了梧桐巷的屋子,再去看别的,哪里还能入得了眼。薛老太太进京是养病的,住那等嘈杂狭小的地方指不定雪上加霜,左右先租几个月,等薛老太太的身子好些了,肯定会跟薛小山一起回乡下,到那时候她再换个便宜地方就成。
当下溶溶便跟杨老经纪签了契,定好租金两月一付,另付二两银子当作押金。
杨老经纪倒也爽快,当即就把钥匙给了溶溶。溶溶大喜过望,欢欢喜喜地就离开了。因她走得太快,没有瞧见杨老经纪拿袖子擦额头上的冷汗。
“姑娘回来了?”春杏听见开门的声音,忙放下手里的活儿,见溶溶满面喜色,立马道,“姑娘找着房子了?”
溶溶点了点头。
“有没有咱们现在住的这边好啊?”春杏其实挺舍不得这小院的,院里虽然人多,但大家相处得不错,平常有事互相照顾,有说有笑的够热闹。
“比这里好,三间大屋子,还是独门独院,往后用厨房也不用跟别人挤。屋子就在梧桐巷,你空了往这边来玩也方便,明儿我二哥和祖母过来了,你也不愁没人说话的。”
春杏被溶溶说得怪不好意思的,“姑娘,我也不是非要找人说话的。我……在你心里我是不是多嘴多舌的?”
溶溶摇了摇头,春杏的确爱说话爱凑热闹,但她素日在外头极有分寸的,从来不会跟人谈溶溶的事。
“其实我也爱热闹,可是又懒得动,有你在,我不用出门也能凑热闹。”
春杏调皮地吐了吐舌头。
“翡翠呢?”溶溶问。
“谁知道呢,姑娘出门……”春杏正说着话,翡翠便推门进来了,“姑娘回来了?”
春杏撇了撇嘴,“比姑娘还回来得晚,也不知跑到哪里去疯了。”
翡翠低了头,有些委屈地瞧着溶溶,“我今儿来小日子了,肚子实在有些疼。”
“如此,那你拿红糖煮水,放些花生进去。”记得在东宫的时候,翡翠也有这毛病,一来小日子就面色苍白,溶溶瞧着就有些心疼,“一定要热热的喝,千万别放凉了再喝。”
翡翠忽然有些恍惚,抬起头猛然看着溶溶。
“怎么着?来小日子了连烧水都没力气了?难不成你还要姑娘给你煮红糖水?”春杏见翡翠站着不动,顿时没好脸色给她瞧。
翡翠被春杏说得回过神,忙道:“走得动的,我自己去烧就是了。”说着就取了花生米出了屋往院子里的厨房去了。
春杏瞧着翡翠的背影,轻轻“哼”了一声,一边收拾着箱笼,一边对溶溶小声道:“瞧这偷奸耍滑的样儿,便是手上没残,也迟早会被侯府撵出来。”
溶溶没仔细听春杏说了什么,只是想着翡翠的事情。当初在东宫的时候,翡翠其实是溶溶最亲近的人,那会儿的她跟春杏一样性格活络,爱说话,也什么都敢说,跟规行矩步的宫女们完全不同。景溶憋在心里的许多事,比如名分、比如去留,翡翠都不忌讳,想到啥说啥,成日安慰景溶。这几年她大约过得不好罢,手指少了一根,性格也完全变了。
“姑娘,咱们这里得有八九个箱笼,可三个人怎么搬啊?”
春杏的手脚确实麻利,溶溶出去找房的工夫,她一个人就把屋里的大件都收拾的差不多了。
“不用咱们自己搬,明儿一早我出去雇几个脚夫就成。”
春杏听说那边是独门独院的,比这边住着还好,兴奋得不得了,也不觉得累,忙又问道:“姑娘,咱们明儿就搬,今儿是不是得过去打扫。”
那边宅子空了大半年了,平常只有杨老经纪过去浇花,屋里积了不少灰,的确该打扫一遍。溶溶今儿忙了一日,倒是把这一茬忘了。
“那咱们一起打扫,今儿就不做饭了,在外头吃。”
“好。”春杏说着就去拿了笤帚、抹布,溶溶也换了件耐脏的棉袄,两人一起往外走。翡翠正捧着碗站在院里喝红糖水,见她们俩拿着工具往外走,几口喝光里头的红糖,从院里捡了跟笤帚跟她们一块儿走。
有绣娘端着陶碗坐在廊下吃饭,见她们主仆二人抱着东西往外走,“这么急就搬走?”
不等溶溶回答,旁边就有快嘴的人嘟囔道:“便是再着急,也没有当天就把人赶走的道理!”
春杏正要附和,溶溶却笑道:“是不急着搬走,可巧今儿就找到房子了,在梧桐巷门口有对石狮子那家,等过几日我们收拾好了,再请几位姐姐过去玩。”
“那一家啊,我记得房子很气派,的确是比挤在这院里好多了。”绣娘道,“薛姑娘真是有本事。”院里的人都知道溶溶会做火腿,倒不奇怪她能租得起好房子。
“薛姑娘,你千万别生梅老板的气,她就这么个脾气嘛,一不痛快就爱往周遭的人撒气,今儿在绣坊已经骂了一天的人了。”
没等溶溶回话,春杏瞅准了空档就开了口,“莲姐,她咋不痛快了?总不会是咱姑娘惹着她了吧?”
“当然不是了。”莲姐瞅了瞅院里的人,往前走了几步,凑到溶溶和春杏跟前,压低了声音,“就她那表弟,不知出了什么事,离开京城了。”
俞景明离京了?怎么这样突然?早上碰到他的时候,明明一切如常,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啊。
溶溶一直有种隐隐约约的感觉,觉得俞景明并不是梅凝香的表弟,两人之前的关系似乎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只是不关她的事,素日里没有瞎打听。如今俞景明离开,梅凝香显然方寸大乱了,可见心里还是有他的。溶溶微微一叹,心里倒是同情了梅凝香几分。
“哪里会去置梅老板的气,是家里人要来京城了,这边实在住不下,又赶巧儿找好了房子。”溶溶同绣娘们寒暄了几句,便带着春杏和翡翠往院外走了。
刚出院门,春杏就忍不住问:“姑娘,梅老板跟那男子到底是什么关系啊?”
溶溶瞧她一眼,春杏忙低下头。
“梅老板对咱们有恩,不可在人后说是非。”
“喔。”春杏嘴巴应下了,心里却有几分不满,“可她那里走了人,把气撒到姑娘这儿也没道理的。”
“俞大哥会武功,有他在梅老板身边,自会觉得安心许多。如今突然就走了,梅姐姐自是不安的。”
春杏“嗯”了一声,眼睛里却全是狡黠的光芒。她知道溶溶嘴上说不气梅凝香,可心里还是气的,要不然,也不会把素日喊惯了的梅姐姐改成梅老板。跟在她们俩身后的翡翠,默默听着她们说话,一言不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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