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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更令人厌恶,谢远琮向前逼近,带着独有的一股强大威迫力:“原来这才是你赐婚的目的。”
皇帝身边近侍喝道:“放肆,竟敢对皇上不敬!”
皇帝抬手制止,不以为忤,反抬了眼皮慢慢悠悠地将谢远琮从头打量到脚,像是在观摩一件雕琢展品。
良久,他叹口气道:“谢卿啊谢卿,你是朕亲手打磨出来的,以你之慧,当早就知道你将来是要被朕赠于皇儿的。吾儿尚小,性也尚软,而你,心狠手辣,深谋远虑。他将来有你相佐,朕尤为放心。”
皇帝口中的皇儿,自是指的小皇子。那可谓是他唯一的命门。
皇帝说起这些话之时不似皇帝,反像个忧心记挂着儿子的普通父亲,就连语气都诚挚起来:“朕不易。身居帝位不易,稳守太平不易,安护子民不易,为人父也不易啊。待吾儿年岁渐长,可好不容易将来有柄利刃如你,打磨不精,恐镇不住虎狼环伺,刃锋过利,恐伤及吾儿。”说着皇帝站起身叹道,一副苦口婆心之态,“所以朕还得给他留一柄鞘,爱卿,你得理解朕。”
谢远琮沉默目视着他,因皇帝立于亭上,视线远高于他。是一种极令人生厌的俯态,以视下为蝼蚁,以他人为较弈。
谢远琮此刻只想要用刀剑去作他所谓的理解。
“解药。”
皇帝背手摇头:“无解。”
铿得一声,谢远琮腰剑出鞘。就在他动的一瞬间,身后那副统同一时间举剑直指向他。
镇槐门人眨眼倾出,凉亭四侧涌入皇帝的两支禁军,多名宫廷暗卫落下,站在康和帝身边,摆出一种戒备反扑的姿态。
场中数十柄刀剑齐齐指向了谢远琮。
谢远琮面未改色,康和帝也没有多余的表情,他扬声道:“朕乃天子,自然并非是同谢卿戏言。没有便是没有。谢卿就算是拿剑指着朕也没有用。”
“且那压制之剂,只在朕一人的手里。若是朕不给你,那丫头就活不过当月。至于镇安侯府及那间别院,朕的人可瞧着呢,爱卿可要考虑清楚了。”
皇帝言语威胁完又转而言道,只要谢远琮好好替他效力,他自会保纪初苓一世。
毕竟他的目的不是要激怒谢远琮,逼得他抗逆,最后反要自己痛斩一臂。若非这回意外之中暴露,本可一直相安下去。日后若是谢远琮一旦生有异心,关键之时儿便可凭此令其束手。正因他看透了谢远琮对自己都能狠的薄心冷面之下,却独对纪初苓重情,他才料准了谢远琮的死穴,断定从纪初苓身上入手最为稳妥可行。
谢远琮一人静静与几十人僵持良久。虽他只有一人,可渐渐的禁军们手心都出了汗。
更别提早便知晓谢远琮能耐的镇槐门人。
僵持持续了足有两刻钟,谢远琮一语未言,收剑转身离去。
康和帝眼见人影消失,心中生出几许欣慰。谢远琮此举已是无力妥协,这表明这个死穴他确实捏准了。
康和帝将人全挥退了,坐在凉亭呵呵地笑,笑着笑着忽然猛地一咳,按住心口露出一副极为痛苦的表情,大口促喘,面白下汗,整个人都不受控制的颤抖。
不久之前,皇帝就已把近身伺候的换成了一个刚入宫的小太监。傅公公除了上下朝宣旨的时候,其余的都接近不上。此时小太监见皇帝又突然如此,吓得六神无主的,好半天才找回主意来,赶紧取了药丸给皇帝服下。
然后见皇帝好些了,才战战兢兢听命去太医院请太医去了。
自他被调去皇上身边后,就得知皇上夜夜愈发痰重,还有什么心痹心悸之类,他也不甚懂,只知这事不可外传,否则会丢了性命。而且此事也只有两个太医知道。他正要悄悄去找的就是那两位。
……
谢远琮未在宫中多停留。再说皇帝吩咐了那么多人一路跟随目视,他也无法多留。
若他当时想动手,那么些禁军暗卫并非能够拦得住他。只是此事需要代价,不是当场的,而是事后。
然而他并不是孑然一身,全凭意气冲动并非明智之举。尽管他当场就想拧下皇帝的脑袋。
纪初苓发现谢远琮自回来之后,这接连好些天都是早出晚归的。回回等他回来都要等到睡着。
谢远琮这几日回到别院,也是好几次都发现纪初苓倚靠在小榻上睡着了,那么晚了还不去床上歇息,硬要等着他回来。
他次次都忍不住盯着她的睡颜和渐渐转好的脸色看上很久,才将人抱去床上。
她有时候会被动静闹醒,醒了就埋怨几句。有时候则不会,那么谢远琮第二日就定会等到她醒了才离开。
而他日日四下奔波明调暗查,则是为了找解药。
只是传来的一个个结果却令他愈发煎熬,也越来越难在她面前掩饰。皇帝没有骗他,宫中没有解药,此毒无解。
杨轲说,虽然也可终生以雌毒养着,但是药都有毒性,何况每月服毒。这不亚于在蚕食体气,久而久之内里损耗,虽然面上未显任何症状,但迟早亏空。
并非长久之计啊。
接连几日后,这一日谢远琮回到别院的时辰比往常都要早。纪初苓终于不必再窝在小榻上等他,两人一番温存歇下也比以往早些。
谢远琮一直等她睡沉后,才出了房间。
书房中,镇安侯也是少有的神情凝重,问他:“往宫里头都查遍了,无解?”
谢远琮今夜特意来找父亲,但没想到今夜父亲竟也特地在等着他,一见他来了便开口问话。
谢远琮点了下头后,正要告诉他打算,却见他一个转身就跑进了书房小间里,鼓捣了一阵才出来,然后招了他坐下。
镇安侯将手中的图往桌上一铺。简易的山水城居,瞧来竟是大夏舆图。
镇安侯先是忿忿了一阵,将皇帝从头到脚骂了个齐全,然后叹气说道:“小子啊,爹知道你心里憋着天大的气。这气咱可以憋,但也不能总憋着,更不能将自己给憋坏了。”
说着,他指向了舆图上某处。谢远琮看去,是望京北面近京城的一处城廓所在。
“赵叔,你还记得不。爹的旧部,就你小时候揪掉了他一半胡子,后来那一半就再长不出来的那人。”镇安侯在很认真的问着听起来并无几分重要的话。
谢远琮看了他两眼,道:“我说过了,我不记得满月之前的事情。”
镇安侯啧了下,瞥他一眼又指了南边一块地,大概是什么山丘连着袤地:“老李头,性子特别急躁会得罪人,当年险些被军令斩了,还是我给救下的。营中神射箭无虚发,跟你粱伯一块都扎在这儿。”
谢远琮没吭声,默默听着他说。爹说的这些人他有些知道,有些不知。当年领军作战时候,或是他忠诚旧部或是出生入死过的交情。
后来大夏国大胜,鞑罗被驱逐,都卸了刀枪四散了过安稳日子去了。
镇安侯这时又接连指了几处,或大或小之地或远或近之处,报上了好些人的名头。
这自然不是突然在追忆往昔,到这种时候还抓了他来听他闲侃的。
“然后呢?”谢远琮问。
镇安侯道:“以前别的小事我都随他去,但唯有镇安侯府的人绝不能够被动。阿苓既嫁进来,就是我镇安侯府的人。岂能被如此欺了去!我这身体是废了不假,但他们这群见鬼的家伙可还矫好着呢。”
“小子,你比爹能耐,爹不过问你是何打算。你心里也勿需太多顾忌,爹能给你加的唯一的底气也就是这些了。他若一日敢动我侯府,不管何时,这些人,一呼即到。”
谢远琮听懂了,神色有几分诧异。
爹当年身子受创,回京安居并逐渐在人前消匿,皇帝当他一介废人不管不顾。可原来父亲当年竟还留了人么。
此事谢远琮竟从来不知,即便是前世那时候他也没听爹提起过。是因一直以来,都还从未到过任何威胁到谢家人的紧要时刻,所以父亲就连他也都藏着掖着么?
谢远琮极少在他面前露出这种少见的神情,镇安侯瞧着心里竟有一丝小得意。
他点点舆图道:“虽有些年了,上下有差,但统共左右这个数。”
谢远琮见他比了二指,问:“两百……”
若说是爹的旧部精英,能者两百也是股不小的力量。
话落却见爹吹胡子瞪眼,忙改口道:“两千?”
“两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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