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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嵩一惊，慌忙起身：“庞伯伯在哪儿？我去跟他道谢。”

小庞摆摆手：“不用，这是你修画的报酬。”

“不行，一码归一码，我一会儿把颜料钱转给你。”

“我不管，你别害我。”小庞一溜烟跑开了。

聂嵩严肃的神情让尹悕也重视起来，她跟着站起来：“怎么了？”

手里的泥金似有千斤重，聂嵩目光沉沉：“庞伯伯已经好几年不做泥金了。”

“为什么？”尹悕接过盒子往里瞧，“原材料枯竭？”

“你知道泥金怎么做出来的吗？”

“根据以前你告诉我的工序，我猜大概是先磨原石，磨到粗粒、细粒，直至成粉，然后清洗、沉淀、取色和烘干，对不对？”她扬着脸，胸有成竹的样子。

聂嵩刮了刮她的鼻梁，笑了：“差不多。”

既然如此，尹悕更加疑惑：“那为什么不做了呢？”

“做泥金，要一气呵成，一整天不能喝水、不能吃饭、不能上厕所，用手一下下来回磨，直到把金粒磨成金箔，薄到能在空气中飘起来为止。这个过程叫‘磨金’，起码要十天半个月。”

“然后呢？”

“然后再进行沉淀、去粗、再沉淀，最后才能得到非常细腻的泥金。”

长时间的重复动作，除了让手掌全部磨出老茧，更多的是身体上的疲惫和劳损，光是想象那个过程都让人觉得艰难无比。尹悕突然理解了聂嵩那份郑重，换了双手去捧颜料盒。

如此耗时耗力的泥金到底用在什么地方，尹悕在第二天得到了答案。

庞家有一幅传了好几代的小画，是当年有人仿《游春图》而作的山水画。画中山石均以细线勾勒，山体用石青、石绿填色，山脚用泥金晕染。近年来，画作氧化得厉害，很多地方已经变黑，甚至有的矿物颜料的胶质已经变性，从画上游离而出。

聂嵩要做的则是去黑、固色，让画面恢复如新。虽然篇幅不大，却处处是修复难点，他不敢怠慢，大到胶的浓度，小到毛笔的粗细，全部事无巨细，一一准备妥当。

这是尹悕第一次完完整整看他修画，被他的情绪感染，大气都不敢出，静悄悄地坐在一旁。好在庞伯伯的书房犹如藏宝库，各种古籍典藏种类繁多，她随手在书架上拿几本就能打发一天时间。

几天下来，聂嵩的修复顺利进入收尾阶段，尹悕也将庞伯伯家的藏书看了个遍。

聂嵩把头搭在她肩上，闭目休息，随口问她：“好看吗？”

“好看……”尹悕不仅看，还做笔记，恨不得把庞家的藏书都搬回去。

“你现在看的是什么？”

“《五藏山经》。”

“是什么？”

“是我国最早的地质书籍，《山海经》知道吧？里面有五篇《山经》，《五藏山经》是这五篇的总称。”

聂嵩睁开眼，去瞧她手里的绘本：“听起来很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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