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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附近开了一家肉饼店,招牌梅菜肉饼和牛肉饼都做得特别好吃。前两天办公室的同事买了,陆时语尝了尝,觉得还不错。她这个礼拜是白一班,下班后去买两张饼当晚饭。
肉饼店是新开张的,装修没那么多花哨,胜在干净卫生。
所有肉饼都是现做,她点完单就坐在店里等。
“陆医生好。”随着清脆的女童声响起,一个梳着马尾穿着小学校服的小女孩站在了陆时语面前,笑嘻嘻地看着她。
“果果!”陆时语也认出了女孩,“你怎么在这里?”
“这是我家的店。收银的是我小姨,我妈在厨房做饼。”
陆时语恍然,她笑着点头,视线不经意间落在了果果的左臂上戴着的黑色孝字。
“你……”
果果看了一眼自己的左臂,眼圈微微泛红,“我爸爸一个多月前牺牲了。”
“牺牲?”
“嗯,我爸爸是警察。”果果揉了揉眼睛,语气坚韧,“妈妈说,我爸爸是大英雄,他在天上保佑着我们呢。我要好好学习,将来长大了和爸爸一样当警察,还要帮妈妈照顾好弟弟。”
从肉饼店出来时,正好是下班下学高峰,陆时语慢慢往家走。
两个穿着中学校服的少年和少女背着书包迎面走来。走着走着,男生突然站住,然后蹲下,极其自然地将女生一只脚上松开了的鞋带系好。
女生笑嘻嘻地看着,然后指着街边的一个门脸极小的炸串店,说着什么。
男生摇头。
女生就扯着他的校服袖子摇。
最后男生抬手弹了弹她的额头,妥协了,去买了一份爆浆鸡排。
女生边走边吃,不小心芝士粘到了嘴角。男生拿出纸巾给她擦嘴,女生眉眼弯弯地将鸡排举到他嘴边。
两人就这样一份鸡排你一口我一口,略显稚嫩的青涩面庞上洋溢着清澈又明亮的笑容,手牵着手走远了。
有一瞬间,陆时语从两人身上恍惚看到了当年的自己和魏郯。
她逼退眼眶泛起的热意,吸吸鼻子加快步伐。
北风呼啸,盐粒似的细雪从漆黑天穹簌簌而落,陆时语孤身一人站在没过膝盖的大雪里,茫然而无助。
隔着漫天乱舞的大雪,她突然看到个熟悉的背影。
身材高大,挺拔如松。
陆时语只觉胸腔之中,仿佛烧起一团火。
她踉踉跄跄地朝着那道背影追去,在呼啸凄厉的冷风中,嘴里发出呼唤的声音:“十三——”
魏郯并没有听到,身影越走越远。
“十三——”
她踩着厚厚的积雪急切地呼唤,不顾一切地朝着前方渐行渐远的那个背影狂奔而去。
可是始终都无法追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消失在雪夜夜幕之中。
“十三——”
陆时语两只脚深陷在积雪之中,再也拔不出,她发出了最后一道用尽全力的呼喊之后,双手掩面,慢慢蹲下来,手臂环着膝盖,头深深埋下去,崩溃大哭。
陆时语从梦中惊醒,大口喘着气,冷汗涔涔,汗透衣被。一连喘了十几声,才缓过来些,只是一颗心砰砰砰跳得厉害。
她掀开被子,走进洗手间,看着镜中的自己——面色苍白,眼睛犹如受惊的小鹿带着惊慌和无措,几缕碎发被冷汗浸透,湿湿地贴在额上。
一年零四个月,487天,11688个小时。
她一直告诉自己要试着忘掉魏郯。
可是,太难了。
她蒙昧无知的童年、她年少青葱的学生时代、她最美的双十年华……处处都有他。
怎么可能忘记?!
洗了热水澡,可是身上还是止不住地发冷,陆时语干脆关掉空调。
她热了杯牛奶,牛奶的热度熨烫着玻璃杯壁传导过来,可是她的指尖依然冰凉。
陆时语拿起手机,指腹因为有不断泌出的冷汗,好半天才解开锁。魏郯曾经给她留了一个试飞大队的固定电话号码,她试着拨了过去。
电话响了几声,被值班人员接了起来。听说是要找魏郯,对方客气地说他马上有飞行,不能接听,可以中午一点以后再打。如果有急事,也可以告诉他,他代为转告。
陆时语只是想确认魏郯有没有事,听到这里,连忙借口说自己中午再打,挂断电话。
一颗突突突乱跳的心终于渐渐踏实下来,她换衣服去上班。
与此同时,几千公里外的试飞大队机场,魏郯驾驶着我国自主研制的最新型战鹰迎着清晨的第一缕阳光起飞了。
一架飞机设计出来,必须要经过试飞员这一关,只有试飞员试飞定型了的飞机才能真正交到中国空军手中。
机场塔台内,管制员们带着耳麦,聚精会神地看着几面显示屏。大队长和田政委等其他人也在盯着屏幕中检测到的飞行数据和飞行轨迹。
今天的天气格外得好,万丈光芒从四面八方涌来折射进机舱,而舱外的天空是一望无际的蓝。
那么纯粹,像蓝色的水晶。
魏郯看着仪表盘,稳稳地压杆蹬舵。
今天他要完成三个科目。
其中还包括着一个和失速尾旋齐名的极限飞行——眼镜蛇机动。
这个科目如同开车在高速路上跑200码时突然急刹车,而且飞行员的身体还是倒立的,几个g的过载压会对飞行员的身体造成强烈冲击,这也是一般飞行员无法轻易做到的。
在所有人的紧张与期待中,魏郯驾驶着战鹰,人机合二为一近乎完美地完成了这个科目。
塔台里,所有人脸上都露出了松了一口气的神色。
最后只要再飞一个低空科目,魏郯就可以结束今天的试飞了。
大队长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热茶。
可就在这时,检测器响起了刺耳的空情预警警报。大家看到飞机像只断了线的风筝,骤然下跌。
魏郯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的操作没有任何问题,但是飞机失控了。机舱内的警报系统“嘀嘀嘀”地狂叫,数字仪表盘的指针已经完全错乱。
飞机高度还在不断掉着,越来越低,越来越低。因为是低空科目,飞机距离地面只有不到千米,此刻早已经没有了跳伞的可能。
塔台里所有人都急地站了起来,大队长双目赤红,青筋暴起,抢过一只耳机大吼:“01,01,收油门,减速!”。
魏郯紧咬着腮帮,尝试着放松拉杆、收油门。
但驾驶杆失灵了。
他告诉自己不能慌,一定不能慌。
还救地回来。
一定能救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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