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枯如朽木的于蓝,在那个炎热的夏天,几乎每天都要拉着管鹿鹿的手,步行从白沙村到羊角镇,来到公交车站,挨个向那些准备乘车出门的人打听,他们是不是要去广东。
她常会用她那鸡爪子一样的手,抓住等公交车的人,唠唠叨叨地重复同样的话:“你去不去广东?你的亲戚朋友有去广东的吗?你知道谁去广东吗?如果你去广东,麻烦你帮我告诉我的儿子管金山和我的儿媳张丹阳,让他们赶紧回来,他们的妈马上就要死了,他们的孩子快要没人管了。”
久而久之,那些等车的人都认为于蓝的精神出了问题,是个疯子。
十月的时候,村民们纷纷到田地里收割庄稼。一天午后,他们站在田地里,看见于蓝戴着一顶夸张的大帽子,拉着管鹿鹿的手,颤巍巍地走在通往白沙村的那条土路上,突然她摔倒了。村民们跑过去,将管鹿鹿拉到一边,发现于蓝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已经死了。
于蓝死后,村长联系到管鹿鹿的姥姥,将七岁的管鹿鹿送到了她姥姥家。那是在铜城的一九一镇,一个同白沙村差不多的村庄,村名叫香村。
香村。铜城人杨墅对这个名字一点也不陌生。
杨墅回到铜城,赶去香村,经由一个戴草帽的驼背老头的指引,找到村里一个叫单忠平的男人。此人以前是小学老师,带过管鹿鹿的班级,对管鹿鹿的成长情况比较了解。他已经不教书好几年,依然戴着近视眼镜,他开了一个养鸡场,脸上那个很大的枫叶形状的胎记,看上去仿佛一把深褐色的鸡毛黏在脸上。
单忠平抽着烟,回忆起曾经那个比较特别的女孩。
管鹿鹿的父母去南方打工,多年没有音信,无依无靠的她被接到香村,与她的姥姥徐莲凤相依为命。徐莲凤为了多挣点钱供管鹿鹿读书,春末夏初那段日子每天都拎着小铲、挎着篮子到野外去挖野菜。镇上人爱吃野菜,爽口,健康。那天她直到天完全黑下来也没有回家。做好了饭的管鹿鹿等得焦急,担心她摔倒或者出什么意外,便到野外去寻她。而当管鹿鹿出了村庄,往北一路找到瓦河边的野树林里时,徐莲凤却从村南的蛇骨山方向往回走,进了家门。她们错过了彼此。
天已经彻底黑下来,那是个阴天,夜来得较早,且因为没有星月,黑得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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