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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地的男评委总是笑嘻嘻的,对每个选手都爱进行调侃式的点评,似乎很想向其他几位评委证明自己的语言表达有多么机智和幽默。他说杨墅的演唱水平是典型的业余卡拉OK水平,不适合参加比赛,适合当业务员,在陪客户喝完酒后到歌厅包间里给大家暖场助兴。他问杨墅是做什么工作的。杨墅随口回答没有工作。他于是说杨墅还是别当业务员了,可以找个民间乐队,谁家有结婚或者死老人办红白事的,可以在用拖拉机车斗搭起的台子上表演,是条很好的出路。说完呵呵笑,觉得自己说了一个特别搞笑的段子。
杨墅说了声谢谢,给四位评委深深地鞠了一个躬,一瘸一拐十分黯然地走下台。
下台后,那个又黑又小的男子上台了,穿着土得过时不知多少年的衣服,说话故意用很浓的地方方言,而且表现得相当紧张,几乎是结结巴巴地演唱了一首迟志强的《铁窗泪》,演唱到一半时泣不成声,不停地给评委鞠躬道歉,说自己不该失态。当台湾的女评委让他平静一下自己的情绪时,他哭着说自己年少时不懂事,不好好读书,做了一些不好的事,蹲了几年监狱。在监狱期间,他的妈妈因为思念他得病死了,过几天是他妈妈的生日,今天他站在这里要把这首歌唱给他在天堂的妈妈听。说完后,他重新把《铁窗泪》唱了一遍,一曲结束,得到观众的掌声,得到内地两位评委的通过票。那个爱调侃选手的内地男评委自作主张,替台湾的女评委给了一张通过票,于是这位选手成功进入了四十强。
内地男评委情绪激动,不停地用纸巾擦眼泪,说这是他听过的最感动的一次演唱,并说自己已经很多年没有这么感动过了,说谢谢这位选手,让他在物欲横流的时代里已经麻木冷漠的心重新融化,回到他纯洁的少年时光。
关悦因为晋级,要留在北京一段时间,杨墅便自己踏上回铜城的火车。
那天关悦送杨墅,站在火车站的候车室外,气愤地说那个内地的男评委就是个傻比。
“那个选手多假啊,都做作成什么样了,那个男评委竟然看不出来。他平时是活在另一个世界吗?这个傻比,什么东西啊,被那个装神弄鬼的选手给玩了还不知道。”
“我们都是想法简单的人,谁玩谁倒还说不好。”杨墅无所谓地笑笑,“我没什么,一点儿也不失落,因为我来之前根本就没抱希望,你是知道的呀。”
关悦点头,但始终是那副愤愤不平的表情:“是节目主办方玩大众吧。”
“其实也是大众娱乐节目,这个时代,大家就是互相娱乐,谁也别较真。”
“唉,没意思,真的,我一点儿都不兴奋,这种狗屎比赛。”
“这样也好,节目的关注度高了,你们受到的关注自然就会增多。这年头谁比谁傻多少呢,难道那个内地的男评委真有那么脑残吗?真脑残他也许就不会坐在那个评委的位子上了。你进了四十强,是一个非常好的机会,我觉得你离成功已经只有一步之遥,千万抓住机会啊。”
杨墅坐上开往铜城的火车,呆呆凝视的,还是几天前凝视过的那片缓缓移动的田野。这一刻,他忽然感到一种澄澈的轻松,身体与精神轻得简直就像蒲公英一样可以随风飘起。他的不切实际的梦想彻底破碎了,他的负担也就没有了,他的束缚没有了,他的人生就可以不再被虚无缥缈的幻想摧毁,他终于可以在其他方向上全力奔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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