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晶晶的事给谢冠泽提了个醒, 即使宠物一族寿命长, 遭受到各种心理上或者身体上的虐待，又显得无比的脆弱。

他无比珍惜和谢大王的相处时间, 下定决定要抽时间多陪陪谢大王，甚至还特意列了个表格，把两人没做过的事一一列出来, 想要跟谢大王一起去实现。

“看电影, 逛公园，逛动物园, 看演唱会……哟, 小谢你是恋爱了吗？”侯方华抱着保温杯路过谢冠泽办公桌时, 看到他放在上面的计划表，笑呵呵道。

“不是，这是我计划跟大王一起玩的项目, 他这几天看起来不太开心的样子。”谢冠泽不好意思地挠挠后脑勺。今天是周末, 刚好轮到他值班, 侯方华是有意来带他，没事特意过来看看他的工作状态。

“是吗，我还以为你是要跟谁约会呢哈哈！”侯方华笑的满脸皱纹挤在一起像一朵菊花。

“不过啊, 最近是有个消息，欧美好多国家现在正式施行《人宠婚姻法》了, 还包括同性婚姻哦，老外就是潮流，这方面永远走在最前列。”

说者无意, 听者有心。

谢冠泽心念一动，突然想到了自己无意中听到的消息，谢大王接待的那一对，就是一对人宠夫妻。

他又想起谢大王床头偷拍的自己和他的合影，心念微微一动，似乎隐隐明白了谢大王为什么郁闷了。

或许，他真的应该跟谢大王好好谈谈，不过不是浪漫的水上餐厅，而是单独的烛光晚餐……

谢冠泽再次掏出手机，在餐厅那里选来选去。

然而再一次的，有了紧急任务。

今天休假的孔秦慌慌张张跑过来报警，说他的孔雀鱼孔珏离家出走了。

刚定下餐厅的谢冠泽：……

谢冠泽正色道：“离家出走多久了？”

“48小时了。”孔秦语气慌张，“我本以为他是出去见朋友，刚开始没在意，直到过了48小时，我打电话问过他所有朋友发现他昨天挨个拜访一遍就失踪了，根本没在朋友家过夜，就感觉不对劲了。”

“挨个拜访一遍？”

“没错！我听那语气，像是交待遗言！”

谢冠泽默默取消了订餐。

孔秦焦急地走来走去：“你们说，孔珏会不会是想不开？可是他有女朋友还有孩子啊！”

孔珏成人后，孔秦就没有再干涉过孔珏的爱情了，任由对方交友恋爱，还见过那位同是孔雀鱼的女朋友。

不过不到一个月就分手了，孔秦问了一下，孔珏还莫名其妙看着他，说孔雀鱼又没有婚姻，只有发/情期和繁殖期。一个月的时间，他女友已经小鱼都生了，然后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孔珏对此，只能深感人宠种族的巨大差异。

变成人类后，好歹有了人类的道德观，会吃小鱼的孔雀鱼没有吃掉自己儿女，而且还会主动照顾，虽然因为那么多的小鱼都没化人，没多久两条不负责任的大鱼就失去耐心，交给雌鱼的主人去照顾了。

一位有女朋友，有孩子的孔雀鱼宠物人，为什么突然离家出走，为什么交待遗言有死志？

谢冠泽突然想到了自己在宠物养老中心见过的虎皮鹦鹉。

那只虎皮鹦鹉的死单纯是因为衰老，衰老的器官老化，再好的医术也无法挽回。

“孔秦，孔雀鱼的寿命有多久？你养他时几岁了？”

孔秦突然呆滞了。

谢冠泽索性自己网上搜索，然后就明白了孔秦呆住的原因。

孔雀鱼的平均寿命，只有1-2年。

“如果养过狗的人就知道，有些狗，在知道自己老的快要去世时，会特意远离家门，不想给主人带来麻烦。”侯方华幽幽地吐了一口气。

“我爸就养过一条土狗，那时我还小，记得那狗还照顾我长大，我怎么欺负它都不生气。后来他有一天突然自己离开了，等我爸妈好不容易找到它，它躲在草垛里，已经冷了。”

孔秦听到侯方华的话，越想越慌，他立刻掏出手机，给孔珏拼命打电话。

电话是通的，但是没人接听。

“你发信息。”谢冠泽果断道。

孔秦连忙改成发短信。

“孔珏，你在哪里？你快回来啊？！”

过了一会，孔珏回信息了，短短的四个字，让孔秦的心都抽搐起来。

“我要死了。”

“你在哪里？”孔秦急的快哭了，“你快回来，我送你去医院！”

这一次，他没有等到孔珏的回复。

“鱼离不开水，尤其是宠物人死后会变回原形，现在他肯定在水边。”谢冠泽常去养老中心，见多了宠物人老死的模样，猜测着孔珏的去处。

“你当时在哪买的孔珏？那里有水吗？”

孔秦摇了摇头：“花鸟市场买的，但是孔珏说很讨厌那里，把他当货物卖。”

“或者是，你们一起去过的，有特别意义的地方。”

“我还记得，我带你们过去！”

“我留下来值班，你们俩注意点，别太冲动，临死的孔雀鱼可经不起折腾。”原本只是过来指导后辈的侯方华留下来值班预防意外，孔秦和谢冠泽匆匆忙忙赶去找孔珏。

而在同一时刻，孔珏一半身体躺在水里，身上鱼鳞开始蔓延，而这并不是他有意控制的。

他已经快要失控了，衰老的无力维持人形。

孔珏没有抗拒，躺在地上，扭头看着旁边的手机，看着孔秦不断打过来的电话，露出微笑。

他的手指间已经长出了鱼鳍，连成一片，无法再打字。

他已经衰老的脸上长出了皱纹，声音嘶哑沧桑的像一位老者，不敢接听电话暴露自己的声音。

短短一周时间，他迅速衰老，刚开始还只是体力虚弱，内部器官衰弱，他知道自己快不行了，迅速去见自己朋友最后一面。

到后来，他的表象也开始衰老，可他却不敢以这一面见自己的主人。

或许是变成人后，更了解主人的心思，孔珏知道，人类也会喜新厌旧，也会喜美厌恶丑。

当年孔秦买孔雀鱼就是喜欢他好看的尾巴。现在他老了，鱼鳞脱落，人形衰老，不想被主人厌弃，只好选择独自离开。

就让自己在孔秦心里，永远保留那个美男鱼的形象吧！

孔珏感受到自己的双腿变成了鱼尾，自己的双臂彻底变成鱼鳍，衣服变得很束缚，他的躯干也开始变成鱼身。

孔珏最后看了一眼夜空中刚刚升起的明月，眼里充满感激。

感谢那一晚的双黄蛋月亮，让他变成人形后，有机会与主人一同度过那么多美好的时光，体验了身为鱼从没体验过的快乐。

孔珏轻叹一声，闭上眼睛，准备迎接最后的死亡。

而就在这时，他听到了仓皇的脚步声，听到了孔秦带着哭声的喊叫：“孔珏！孔珏！”

孔珏猛地睁开眼睛，看到了一前一后跑过来的两个人类。

前面一位，是他至死还在牵挂的主人孔秦。

“你怎么跑这里来了？你傻不傻啊，我还带你来这里钓龙虾，你就不怕你死后被龙虾报仇把你吃进肚子里去。”孔秦冲过来，把身体变得圆滚滚的孔珏抱在怀里，丝毫不在意现在孔珏半人半鱼的诡异模样。

谢冠泽停住脚步，站在河岸上，给二人留出空间。

孔珏前一秒还在伤感与激动百感交集，下一秒听到孔秦煞风景的话，一想：说的对啊，我为什么要在这死！

这里是孔珏变成人后，孔秦第一次带他出来玩的地方，是孔秦这个本地人小时候最喜欢钓龙虾的荷塘。

原本孔珏来这里是为了美好的回忆，现在被孔秦一说，什么情怀都没有了。

被孔秦抱在怀里，孔珏压抑的情感一下子爆发了，什么丑不丑的，顾不上了。

“你可以再养别的宠物，但必须等我死了之后。”

孔秦哭着骂：“麻蛋你这话说的像是大房太太！不想小妖精进门你就别死啊！”

“滚！你以为老子想死啊！”

虚弱的孔珏中气十足骂一声后，急促的咳嗽几声，呼吸像是破风箱一样，重重喘几口气又道：“家里要放我的照片，最好看时期的我。”

“你就没有好看过，我当时买你你就是唯一卖不出去的那条！”

“滚！我明明是最好看的那条！”

……

两人互相呛着，笑中带泪，听得谢冠泽再次想起谢大王。

如果是大王感觉到自己衰老了，他会不会离家出走？

谢冠泽突然一阵阵的心慌，习惯了谢大王在身边的陪伴，习惯了谢大王准备的一日三餐，他突然不敢想象大王不在身边时自己怎么度过。

大王从没提过找女朋友的事，可是如果他对自己不是那种意思，找了其他的女朋友，搬出他家，他怎么办？

谢冠泽第一次认真审视自己对谢大王的感情，他惊讶地发现，自己对大王的感情不知不觉早已发生了变化。

或许还不是爱情，但是已经不是他单纯的以为朋友兄弟的感情。

友达以上，恋人未满。

他该怎么办呢？

谢冠泽前所未有的迷茫了。

就在这时，他听到下面两人突然沉默了。

怎么回事？

谢冠泽担心出事，往下走了几步。

他看到，孔秦的怀里，孔珏脸上长满了鱼鳞。

孔珏挣扎着，努力看着孔秦的脸，用尽最后力气说出最后的遗言。

“火葬交给专业人员，不许你自己动手，你个吃货会忍不住的！”

“我就要自己动手，就要把你烤了吃掉！”孔秦说着说着，眼泪一滴滴落在孔珏的脸上。

然而孔珏含笑闭上眼睛，在他的怀里变回了那条孔雀鱼的模样。

小小的一条，在衣服的遮盖下僵硬着身子，硬邦邦，冷冰冰。

孔秦小心翼翼掀开衣服，看着孔珏的尸体，终于控制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谢冠泽呆呆地看着，不知不觉之间，发现自己的唇边有了水滴，他舔了一口，咸咸的。

原来不知什么时候，他也哭了……

仿佛一个按钮，打开了谢冠泽心里最害怕的一面。他帮孔秦处理了后事，又会岗位上继续值班，直到早上交班的人过来，魂不守舍的回到家里，谢大王已经去上班了。

明明身心疲惫，谢冠泽完全不想睡觉，他默默坐在客厅里，打开电视想听听声音。

而刚刚一打开电视，就看到早间新闻里，正在播放宠物人死亡事件，记者正在采访人类主人。

一条田园犬衰老，离家出走后，主人找过去时，发现他正在自己给自己刨坟……

“刨坟有啥用，现代社会都火葬了啊蠢狗！”主人骂一声，情绪崩溃的在镜头前哭泣：“你走就走，干嘛给我做菜。做菜就做菜，你倒是记得放盐啊！”

他端着一碗颜色发黑的鸡蛋面，眼泪不住地往碗里落，谢冠泽扯了扯嘴角，心想这盐够了。

镜头一转，换了他对门的邻居，站在门口跟他吐槽。

“你家狗子都不错了，我家二哈要死时还在骂我，说好的给他开后宫结果只找了一个女朋友。也不看看现在狗子上网上学后也学会了争取一夫一妻制，我同意女狗子也不同意啊！”

两个人类主人抱头痛哭……

谢冠泽跟着默默流泪。

画面一转，场景换了，出现了一个谢冠泽见过的女孩，那位自家仓鼠变成人后被邻居家的宠物猫叼走、还差点被误会是拐卖小孩的人贩子的仓鼠主人。

仓鼠寿命同样很短，只有一两年。变成宠物人时，他们都已经一岁多了。

在宠物大学里，四只仓鼠一学期的课程还没上完，就已经迎来了自己生命的终点。

最后，四只仓鼠在生命的尽头，租借了学校的礼堂，拉着主人一起演出了自己给她准备的生日礼物。

女主人最爱的《白雪公主》，曾经还给他们讲过睡前故事的深刻回忆。

女主人是那位白雪公主，四只仓鼠是四个小矮人，把她交给女主人男朋友扮演的王子后，四只仓鼠欣慰的行礼谢幕，下一秒，四人相继栽倒在舞台上，再也没了呼吸……

记者全程跟着报导，帮忙女主人录像留念，而电视机前，谢冠泽抱着纸巾盒不断地擦眼泪……

一张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孔，一句句搞笑又感人的遗言，谢冠泽心里的恐惧和伤感越来越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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