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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起他注意了。可这也不是他方才想的什么乱七八糟的啊,她才多大,谁要那么早嫁人!将来长大了即便要嫁,也从没想过是他啊!
漪宁对男女之事一知半解,却也并非全然不知,再加上她素来聪慧,哪里会不懂他什么意思,简直是哭笑不得,一时间面颊红润了几分,倒比枝头的桃花还要娇艳几分。
这副样子看在邵敬霖眼里,那就是被自己说中心事惭愧羞赧之意了。
眼见这小妹妹听进去了自己的话,邵敬霖心里还是很宽慰的:“姑娘知错就好,你还小,该如其她大家闺秀一样,待在闺阁里少出门才是。这也是闺中少女应有的礼节。”
“……”简直比邵恪之那个木头还木头!
她们俩都说了这么一会儿话了,屋子里却没人出来,漪宁猜想只怕这会儿邵恪之并不在家,便也不想跟这种人废话了。又见他一副还想说教的架势,赶忙就想着推辞的借口。
然而,她嘴巴刚张开,一句话还没说大门口却传来一声惊呼:“郡主!你怎么在这儿?”
漪宁循声望去,却见是邵稀和穆妧从外面进来了。方才说话的人是邵稀,瞧见她时眼里透着欢愉,又十分的不敢相信,很快跑来她身边:“郡主不是去万福寺接太后了吗?怎么会出现在此处?”
“郡,郡主?”邵敬霖呆呆站在那儿,方才喋喋不休的一张嘴瞬间开始结巴了,“你,你是安福郡主?”
漪宁笑看着邵敬霖,略思索了一下道:“这位想必是伯府上的三公子吧。”
邵敬霖有些尴尬地摸摸鼻尖,好半晌才想起来行礼:“给郡主请安。”说完又匆忙寻了理由,急匆匆的便溜了。
丢人丢大了!
见三哥那开溜的架势,邵稀还觉得十分纳闷儿:“我三哥今儿是怎么了,莫名其妙的。”
不过她也没再多想,而是问起漪宁为何出现在此的事。漪宁便把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邵稀道:“原来郡主是来找我二哥的,他今日早早的便随父亲上朝了,还未回来。”
邵稀这么一说漪宁想起来了,今日朝会上岑伯父要赏赐前三甲朝服冠带,此后他们还要上表谢恩,只怕还需要些时辰。
邵稀提议道:“郡主,既然我二哥没回来,不如你先去我那里坐坐,刚好穆妧也在,咱们三个也许久没在一起说说话儿了。”
邵稀和穆妧都是漪宁的伴读,三人感情皆是极好的,如今见邵稀这般提议,漪宁自然也不推辞,点头应了下来。
——
邵稀的倪云阁,漪宁这还是第一次来,比起邵恪之的阅朗轩,这里明显装点的更为细致。
穿过垂花门,庭院里种着名贵的花花草草,两棵梨花树的中央还搭了个秋千架,秋千架的绳索上缠着花藤,花藤之间的秋千座也是用上好的木料所制,其后设有靠背,且地方宽敞,像个摇篮。
三人进去后直接上了阁楼,里面的瓷器摆件名迹字画更是应有尽有,屋内陈列的整整齐齐,又奢华富丽,一看便知是含着金汤匙长大的娇小姐。
其实漪宁也不难理解,长浚伯夫妇上头生了四个儿子,邵稀这个女儿可谓是千呼万唤始出来的,少不得比儿子们金贵些。这邵稀在家中的地位也是可想而知,上有父母疼宠,还有四个哥哥围着自己呵护备至,过得便是无忧无虑的生活。
邵稀和骄纵任性的岑锦玉不同,她率真善良,单纯可爱。漪宁很喜欢跟她处在一起,因为不会很累。
就是……这丫头不是个爱念书的人儿,平日里在晋江阁没少被素来严苛的范女先生骂。不过邵稀似乎素来对这种训斥不放在心上,转眼便能忘个一干二净。
漪宁看到桌上下了一半的棋局,挑眉看她:“你和阿妧玩儿这个?那阿妧只怕得被你气死。”不为别的,三步一悔棋可是邵稀的特色。
48章、索玉 ...
经漪宁这般一调侃, 邵稀顿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郡主这话说的,我哪儿有那么可恶?有时候我可是很遵守规矩的。”
穆妧笑着过去在漪宁旁边的杌子上坐下,执起棋坛里的白子, 话语中透着揶揄的意味:“还说呢, 方才也不知是谁, 我好容易走了个地方,她偏要让我拿回去不准走。稀儿这丫头,真真是霸道的了。”
这穆妧的父亲袭封靖武侯的爵位,官拜大学士,且还是太子岑璋的太傅。穆妧也算是出自书香世家, 谈吐气度自然不俗, 学问也是极好的, 且为人和气。她年长漪宁两岁, 如今十一岁的年纪却已十分高挑,再加上生得温婉秀气,活脱脱便是个浑身透着书香气的闺阁淑女。
当初皇后为漪宁选伴读时最先想到的便是她,觉得此女懂事, 又颇具才情, 与漪宁也必然相处的来。至于会选择邵稀,则完全是因为漪宁四岁那年皇后已亲口承诺过的。
以前漪宁对邵稀的印象大都来自于邵恪之的描述, 后来见了真人方知那不过冰山一角。这丫头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可爱有趣, 有她在身边叽叽喳喳的,心情也会变好很多。
平日在宫里有邵稀和穆妧这两种完全不同性格的人陪伴身侧,这些年倒真给她带来了不少乐趣。
漪宁听了穆妧的话忍俊不禁:“呦, 瞧瞧,还不止是自己悔棋,现在旁人怎么走她也得管管了。”
这俩人合起伙儿来调侃自己,邵稀却也不恼,只嘻嘻一笑,自己也一屁股坐下来,盯着那下了一半儿的棋局,突然很有兴致地道:“要不然你们俩接着来?”
漪宁去万福寺接太后,随后又住在这铜雀街里,她已许久不玩儿这个了,正觉得手痒心切,又听邵稀提议,自然乐得与穆妧切磋:“那咱们就来试试,阿妧吓得比我好,可得让着我些。”
穆妧无奈一笑:“郡主棋艺突飞猛进,我也想瞧瞧如今的水平呢。”
一时间倪云阁里漪宁和穆妧相对而坐,各自凝神思索着棋局。邵稀则坐在两人旁边的位置上,双手交叠置于桌上,支撑着圆润的下巴,一双水蒙蒙的凤眼微微眯着,脑袋一倒一倒的,跟丢了魂儿一般。
屋子里静悄悄的,只有丫鬟偶尔进来为她们漆上一杯茶来,浓郁的茶汤热气氤氲,清香蔓延开来,醒神又醒脑。
关于围棋,其实范女先生去岁仲夏时才开始教她们,至今尚未一年,漪宁学得不甚精通。穆妧则是自幼看爹娘下棋耳濡目染,入门比漪宁早了些年,水平自然也是不同的。
到了最后,漪宁无奈吐了口气,失笑道:“又输了,咱们俩对局我都还没赢过。”
其实在穆妧看来,漪宁很聪明,大半年便能有如此成效已算十分难得了。她当初被母亲教习着学了一年多也才不过尔尔。
“方才这棋局被稀儿搞成这般,郡主能挽回局面已是让穆妧佩服的了。郡主已经比之前又有涨进,再过段日子只怕我就不及了。”
漪宁知道她在宽慰,笑着捧起茶盏呷了一口,想了想道:“若说起来,这棋上还是二姐姐更厉害些。”
漪宁口中的二姐姐正是二公主岑锦瑶,自打五年前她送了二公主白玉雕琢而成的小蜻蜓,二公主又回赠她一个亲手编织的吊坠儿后,二公主待她便不如往常那么冷淡了。
虽然两人依然不怎么说话,但漪宁能明显感觉到她不排斥自己。这两年她开口喊她二姐姐,她也不置可否,漪宁就权当是她默认了。
说起这个,穆妧也不反驳。二公主琴棋书画样样都是绝好的,棋艺更是个中翘楚,平日里在晋江阁更是没少被范先生夸赞,她心里也着实佩服。
俩人又说了一会儿,漪宁发觉许久没听到邵稀的闹腾了,下意识往那边一看却不由得笑了:“瞧瞧,方才极有兴致地说要看咱俩对局的是她,如今睡得这般酣甜的也是她。这丫头,还真是懒骨头。”
穆妧也是哭笑不得:“真是想不到,有个邵恪之那样出类拔萃的兄长,她竟然丝毫没受到熏陶,对琴棋书画样样提不起兴趣来。这稀儿除了吃喝玩乐,我还真是不知道什么事是能勾起她兴趣的。”
漪宁唇角一勾,挑眉笑道:“怎么没有,除了吃喝玩乐不还有我三哥哥吗,她可都快成三哥哥的小尾巴了。”
被漪宁这么一说,穆妧不由想到每回在宫里小姑娘一看见三皇子岑琰便屁颠儿屁颠儿跑过去问东问西的样子,又是摇头失笑。这倒是,稀儿这丫头除了吃喝玩乐,还很爱围着三皇子打转呢。三皇子如今正是变声期,不怎么爱说话,她还偏爱逗弄一番。三皇子脾气好,又因着她是邵恪之的妹妹不与她计较,她反倒越发得意起来。
这鬼灵精的丫头!
谁知,俩人正谈着她,邵稀倒是突然醒了,迷迷糊糊揉了揉眼睛,四下看了看:“郡主,我刚听到你叫三哥哥了,三皇子来了吗?在哪儿呢?”
漪宁和穆妧:“……”
说到这个问题,穆妧其实一直不太明白:“稀儿,你说你为什么总喜欢追着三皇子跑呢?”
这会儿知道三皇子没来,邵稀困意倒也消了大半儿,她道:“因为三皇子经常来我家找我二哥,我打小就认识他。而且三皇子人好啊,有时候比我二哥对我都好呢。我二哥有时候觉得我错了还会凶我,三皇子就不会,他会很有耐心的跟我讲道理……”说起三皇子,她似乎有说不完的优点,两眼放着光,一脸的崇拜。
穆妧和漪宁瞧她傻乎乎的样子,不约而同的笑了。
三个姑娘说了会儿话,琢磨着这个时辰邵恪之应该回来了,邵稀便领着漪宁和穆妧又去了阅朗轩。
郡主要找二哥寻玉佩,刚好穆妧想借一本书,她记得二哥那里书多,兴许会有。
三人在去阅朗轩的路上,却突然听到前面的树丛后面传来一阵嚎啕大哭的声音,听声音是个稚嫩的男童。
邵稀立马皱起了眉头:“又是邵敬霄,天天哭哭哭,没完没了,不知道这回谁又哪里惹着他了。”
邵敬霄,漪宁还是有些印象的,今年应该也十岁的吧,没想到居然还这么能哭。看来果真是被长浚伯夫人给娇惯坏了。
这时,那边又有了吵嚷声。
“哭哭哭,我的小祖宗你能不能别哭了。”这是长浚伯夫人张氏的声音
“我不管,我就要二哥手里那玉佩,娘,二哥不肯给我你去帮我要回来,我真的很喜欢。”
“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玉佩啊,你二哥何曾有过什么好东西,你想要什么样的娘去铺子里给你买,或者寻了好玉给你打造一个更好的来,莫哭了我的儿,瞧瞧,嗓子都要哑了。”
“我不管,我就要我二哥手里的那个。那玉佩上镶的紫金边儿,你才得不来这样的好东西呢。娘,你去找二哥,他肯定听你的话,你去给我要回来好不好?”
“紫金的?你二哥怎会有那样的物什?”
“我哪儿知道啊,说不定是圣上赏的呢?”说到这儿,邵敬霄早已没了方才的哭腔,“娘,您就去跟二哥说一声,让他把那玉佩给我吧,反正他考上了状元,以后还会有更多赏赐的,也不差这一个吧?”
后面那对母子又说了什么三人已经听不见了,只隐约觉得是往阅朗轩的方向去了。
邵稀皱了皱眉头,突然看向漪宁:“我四哥说的玉佩该不会就是郡主丢失的那个吧?”
漪宁方才听了邵敬霄的描述心中也是这样想的,紫金乃皇家御用,岑伯父轻易不会赏赐旁人,纵然是赏也不会这么巧是块玉佩吧?
那也就是说,她的玉佩其实就是邵哥哥捡的,那,那她写的信呢,他难道没看?否则,今日一早为何没看到那玉佩悬挂于桃花枝头呢?
想到邵敬霄居然对自己的玉佩动了歪心思,漪宁心里越发不悦了,去往阅朗轩时脚下的步子都加急了几分。
——
到了阅朗轩,张氏和邵敬霄母子两个已经在院内了。
听到里面的说话声,漪宁脚下步子微顿,又后退几步站在了墙根儿。
“霆儿啊,我听闻你得了块好玉,还是紫金镶边儿的,那可是皇家之物,莫非是圣上赏赐?”张氏难得对这个儿子笑意盈盈的,说话也和气得很。
邵恪之一身月白色便衣长袍,长身玉立地站在台阶上,也不请他们入内,神情淡漠的仿若看到的并非自己的亲人:“并无此物,请回。”他冷淡至此,连多余的话都不愿多言。
这些年他们母子之间素来寡淡,张氏以前偶尔还会生气吵他两句,但今时不同往日,他中了状元,在伯爷心里正是个宝呢,她免不得也客客气气。
虽说她与这孩子犯冲,但到底也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他中了状元被人夸赞,张氏自己面上也有光,是以对这孩子的不喜也淡了几分。
如今见他这般,她好言好语相劝:“你四弟都看见了,霆儿也无须隐瞒什么,娘也不是真向你讨要,你就借你四弟玩儿两日,两日后就还你。”不管怎么样,先把玉哄回来再说吧,日后还不还的自然另当别论。
邵恪之眸中闪过一抹讥嘲,语气更冷了几分:“当真没有。”
他怒起来也是格外的有气场,这些年随着他日渐长大,张氏对这个打小便不怎么亲近的次子莫名怵得慌,也不敢跟他来硬的,一时间有些踌躇,面上讪讪的。
邵敬霄却是不依的哭闹起来:“我不信,二哥方才进门的时候我方才瞧见那玉佩在你手上拿着的,现在怎么说没了,你骗人,骗人!”
漪宁终于听不下去了,上前两步站在了阅朗轩的门口:“邵二公子的确有块玉佩,那是我赏赐的!”这对儿母子也忒欺负人,她长这么大都没见过这样的,身为人母实在可恨可气!
她年纪轻轻的,这会儿说起话来声音虽显稚嫩,却颇具气势,掷地有声,倒使得周遭安静下来,大家纷纷朝这边看来。
49章、赔罪 ...
张氏闻声看过来, 却见是个约莫九岁上下的小姑娘站在那儿,身上穿的是大街上随处可见的碎花衫子,头上也无什么首饰, 一头墨发用红色的丝线编成几个辫子, 很随意。
她上下打量一番, 心中狐疑,她家何时来了这么一个丫头?瞧方才那说话的气势,也不像是寻常之人啊。
见张氏站在那儿发愣,邵稀走过去,望向她娘的目光里是十二分的无奈, 小声道:“娘, 这是安福郡主, 还不赶快行礼。”
邵稀这话可把张氏给吓到了, 安福郡主?这气势汹汹的小姑娘居然是安福郡主?当今圣上最最疼爱的那个?
她脸上慌忙堆了笑,拉着小儿子上前行礼:“臣妇愚钝,不知安福郡主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还望郡主恕罪。”到底是贵妇圈儿里混着的, 她变脸的速度当真是极快。
眼瞧张氏一副很乖顺的样子,但漪宁才不吃她这一套, 只上前两步, 勾了勾唇,眼神却透着森森寒意:“长浚伯夫人,你找邵二公子要镶了紫金边儿的玉佩是吧?想必夫人不会不知, 紫金稀罕,乃皇家之物,本郡主既然赏赐给了谁便是谁的,夫人这般视皇家赏赐为无物,随意讨要,我倒是敢问夫人,你把把皇室的威严放在何处?”最后一句话,她明显又凌厉的几分,目光清幽,气场十足。
漪宁平日不生气之时甚为随善,和颜悦色的,但严厉起来别看小小年纪,那气势却也能叫人害怕。再加上她的话句句在理,倒唬得张氏身子都随之颤了颤,脸色惨白,噗通便跪在了地上:“郡主恕罪,臣妇无知,却并不敢藐视皇族,更不敢觊觎皇家之物。臣妇只是,只是想暂借两日罢了。”
“借?”漪宁只觉得好笑,眸中闪过一抹讥讽,“伯夫人是如何对待自己的次子的,想必长安城里头无人不知吧?夫人向二公子讨要东西,还有归还的可能吗?”
张氏耸了耸双肩,脊背一阵发凉,乖顺地跪在地上,垂着头不敢吭声。得罪郡主等同于得罪了圣上,这罪名她可是万万担当不起的,一时间冷汗直冒,提心吊胆的。
邵敬霄莫看平日里蛮横霸道,其实也是个纸老虎,如今他娘都怕了,他自然不敢挑事,只小心翼翼站在一旁,偷偷拿眼瞟着安福郡主,又见那气场威严摄人,心下也是大惊。这丫头瞧着怕还没自己大呢,不想竟有如此气质,倒真是宫里养大的贵人。
在他偷看漪宁的同时,漪宁也十分不屑地扫他一眼,只见这邵敬霄被张氏养的膀大腰圆,肉呼呼一张圆脸比街上卖的烧饼可大多了,肥肥的脸蛋儿松松垮垮,倒显得那双凤眼小的可怜。
邵家似乎都是凤眼,如邵恪之和邵稀二人,凤目尾端微翘,不笑时都带着三分颜色,实在是养眼至极。就连方才她看到的三公子邵敬霖,那也是一双华美凤目,儒雅倜傥得很。
但那样好看的一双凤眼长在邵敬霄这张脸上,漪宁却觉得并不十分好看了,竟有种暴殄天物的感觉。
实在是可惜了!
想到方才这邵敬霄如此大的个子了居然还对着自己的娘亲哭哭啼啼,浑然没个好模样,漪宁便打心眼儿里不喜欢这样的人物。再想想邵恪之幼年遭受的待遇,莫名就有些为他打抱不平了。
这张氏教子不严,漪宁自然也不会给她什么好脸,眼见她还跪着,漪宁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她:“伯夫人,邵敬霆是你伯府的二公子不假,如今也是当今圣上钦点的头名状元,日后是要入翰林院做修撰的朝廷命官。你纵然是他的亲娘,却并无品阶在身,邵敬霆敬着你自是出于孝道,但夫人对朝廷命官该有的尊敬还是要有的。纵子对官员无礼,这可是大罪!我想,这位小公子也是个好生教育教育了。”
漪宁这话字字铿锵,自有几分凌厉之气在里面,倒慑得张氏神色中透了几许恐慌,忙点头应是,只反复说着回头一定好生管教幼子。
漪宁教训够了,顾及着邵稀的面子也不再多言什么,只让张氏母子退下。
邵恪之自始至终在青石阶上站着,目光落在漪宁的身上,神色柔和,披散下来的些许墨发飞扬,宛如谪仙。
他望着方才对那二人抑扬顿挫一番教训的小姑娘,竟发现多年不见她已出落得如此,倒是极有皇家的威仪,纵然公主怕也不过如此。再寻常不过的衫子穿在她身上,都遮不住那与生俱来的高贵。这女孩子,仿佛天生便该是处在云端之上的,高贵优雅,落落大方。
他不免有些缓缓神儿,这还是五年前那个迈着小短腿儿跟在自己屁股后面,讨要琼花软糖糕的俏娃娃吗?
院子里十分寂静,邵稀最先走上前去,拉住了他的胳膊:“二哥,你真的拿了安福郡主的玉佩?”那个玉佩邵稀之前给漪宁当伴读也时常见到,可是郡主的珍爱物呢。
邵恪之却只淡淡看她一眼:“何事?”
邵稀楞了一下方想明白二哥是在问她来此有何事,她忙道:“二哥,你这里是不是有本书叫《广燮文集》,就是前朝有名的大文豪广子茂编撰的那本。”
邵恪之皱了皱眉头,十分不敢相信:“你要看?”这个妹妹他还是了解的,让她看书,拿刀架她脖子上也是不可能的。
邵稀嘿嘿一笑,不好意思地挠挠耳朵:“不是我要看啦,是阿妧,她找这本书找了许久,今日偶然跟我提起我想起来你这里书多,约莫是有的。”
穆妧素来不是个多话的,方才一直在旁边站着,如今见邵稀提起自己,十分真诚地走上前去福了福身子,却没说话。
她跟邵恪之不熟,虽然长安城里不少传出他的美名,穆妧也经常来找邵稀,但这还是第一次见到邵恪之本人,一时摸不准这人的心思,只忐忑地想着,亦不知这人肯不肯借书给自己。这本书,她也着实是找寻了好久。
邵恪之转而吩咐了身后的赵源几句,赵源很快进屋取了那本书册出来,邵恪之命他交给了邵稀。
邵稀很开心的拿了书过去给穆妧:“看吧,我就说我二哥很大方的,这不是借出来了?”
穆妧看到自己心心念念的书籍当真是受宠若惊,十分感激地对着邵恪之再次致谢:“感念二公子慷慨,穆妧必当尽快归还。”
邵恪之却抬了抬手:“不必,这书我已烂熟于心,留之无意,姑娘与小妹关系亲厚,这书权当赠与姑娘了。”
穆妧一时间越发受宠若惊了:“这如何使得……”又见邵恪之当真没有再要回去的打算,她福了福身子,“既如此,穆妧却之不恭了,多谢二公子。”
解决了穆妧借书的事,邵稀又看向兄长:“二哥,那郡主的玉佩……”
漪宁想到那日在包子铺这人居然没认出自己的事,此刻心里正不舒坦呢,又听邵稀问起,她拦住道:“玉佩的事你不用管了,我一会儿自己管邵哥哥要,你和阿妧先回去吧。”当着邵稀和阿妧的面她怎么好质问他,还是支开的好,总得给人留点面子不是?
邵稀知道早年二哥给三皇子当伴读时与郡主相识,如今便也没再多留,当真拉着穆妧走了。
一时间阅朗轩里只剩下漪宁和邵恪之二人,一个站在青石阶上,一个站在院子的中央,两人隔着距离,她仰脸看着他,他俯视着她。
很快漪宁收回了目光,旁若无人的去翠竹旁的石凳上坐下:“邵哥哥,许久不见,你不会连杯茶水都不肯招待吧?不管怎么说,我方才也算是帮了你,谢意总得有吧?”
邵恪之眸中带笑望着她:“郡主想喝什么茶?或者吃些点心?”
漪宁想了想,俏皮一笑:“茶就随便上吧,不过琼花软糖糕可以多来点。”刚好早膳到如今,她也觉得饿了。提到琼花软糖糕,她那双杏目直接放出精光来,好久没吃过那点心了,想起来竟觉得有些嘴馋。
邵恪之吩咐了赵源,自己也过去坐下。
想到邵恪之方才直接把书送人的事,漪宁道:“邵哥哥还是这么慷慨。”
邵恪之不置可否,默了会儿道:“我只是不习惯把书借与陌生人,又不好推辞,就当送稀儿个人情。”
“……”这人居然还有如此癖好?
她单手托腮,一手随意地敲打着桌面,很好奇地问:“《广燮文集》讲得是什么,好看吗?”她也没看过呢,或者说今日是她第一次听说有这本书。看阿妧似乎很喜欢的样子,她突然也想看看。
邵恪之看出了她眼底的好奇,便道:“郡主若是想看,我可以默一本给你。”
“真的?”漪宁眸中闪着惊喜,又十分的难以置信。这人五年不见,还是像以前那么好。
这时赵源奉了茶水过来,又道:“公子,琼花软糖糕乳娘说要现做,只怕要等些时辰。”
邵恪之颔首。
赵源立在一旁看了漪宁一会儿,突然瞳孔放大,十分惊讶地后退几步:“你,你,你不是包子铺里那个,那个……”他舌头直打结,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赵源一说,漪宁又想起那日这人吃了醋后那滑稽的表情,禁不住便笑了起来。
笑过之后,却又看向邵恪之,脸上是十分的不悦:“邵哥哥忘性可真好,才五年便把阿宁给忘了。”
在漪宁小时候的记忆里,除了跟太子亲近以外便属邵恪之了。他虽然偶尔说话不怎么好听,但对她是真的挺好,还会给她带琼花软糖糕吃。
说起来,漪宁对于邵恪之这种聪慧英俊且又待她极好的人,心里是有小小的崇拜感的。那日在包子铺里见到他,她也是十分的激动,只是却没想到这人全程都没看自己一眼。
想想漪宁还觉得好失落,自己把人家当哥哥,人家却是有亲妹妹的人,才不会真把她个外人当妹妹呢。这么一想,她越发觉得自己委屈极了。
她一郁闷便不自觉地嘟起了粉嫩嫩的小嘴儿,口中幽幽一声轻叹,娇憨中透着可爱,竟和小时候是一样的。
邵恪之望她一眼,亲自为她斟了杯茶递过去:“今日的茶水和琼花软糖糕权当恪之给郡主赔罪了。”
漪宁捧着茶喝着,却丝毫没有要原谅他的意思。
邵恪之道:“其实,昨日在包子铺恪之倒也不是没认出郡主,只是当时想着场合不对,太后想必也在,若贸然相认惹人瞩目,怕也不是太后和郡主想看到的。”
那日进了包子铺之后,他其实一眼便瞧见她了。五年不见,小姑娘变化很大,他一时间倒也没认出来。但玉嬷嬷是太后身边的老人,几乎没怎么变化,看到玉嬷嬷他岂会不知那小姑娘的身份?
后来他听到小姑娘开口说话,只觉得耳熟,便想到那日被马车拦了路时,马车里那个小姑娘的声音,心中也是明了。那日他中状元,大街上被拦了路的那辆马车里坐着的,想必便是太后和安福郡主了。
五年不见,瞧见她他自然也是欢喜的。但包子铺里人多,实在是不方便相认。
不过,他却是没料到,小丫头居然住在他阅朗轩的隔壁,倒也是巧合。
虽然听到了邵恪之的解释,但这并不妨碍漪宁心里仍旧有些小小的不舒服,她没好气地对着邵恪之伸出手:“拿来!”
邵恪之蹙眉:“郡主要什么?”
漪宁瞪着他:“我的玉佩啊,还要,还有我写的信呢。”
50章、娇俏 ...
见邵恪之不说话, 也没有要还自己玉佩的打算,漪宁有些急了:“你不会想耍赖吧,我知道在你手里的, 方才邵敬霄也说他亲眼所见了。”
邵恪之瞥她一眼, 不动声色地饮着茶水:“方才郡主不是说……那玉佩是你赏赐于我的吗?”
“……那是为了跟你解围, 你总不能过河拆桥吧?”漪宁瞪着圆溜溜的一双杏眼,柳眉横竖,原是想做出凶巴巴的样子的,却又越发显得娇俏可爱,叫人瞧了一颗心都软化下来。
邵恪之原本也并没有扣留她玉佩的意思, 如今瞧她这般像个护食的小奶猫, 倒也不好再逗她, 只从袖中取了那玉佩递还给她:“今日之事, 还是得多谢郡主了。”
接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玉佩,漪宁心情极好,连带着看向邵恪之又有了笑脸:“邵哥哥,你既然捡了玉佩, 我写的书信想必你也看了吧?”
邵恪之点头:“看了。”
“那你怎么不按照我说的话把玉佩挂到桃枝上去?”她说着指了指那边的桃花, 恰有微风拂过,树上娇嫩嫩的桃花轻轻摇曳着, 像翩翩起舞的粉衣少女。
邵恪之道:“那日捡了玉佩, 又想到包子铺遇到郡主一事,我便已猜想到郡主住在隔壁,后来又收到你的书信, 便想着今日得了空闲给郡主亲自送过去。不曾想,郡主倒自己找上门来了。”
等了半天不见自己的玉佩有动静,她可不得过来找寻一番?这可是去岁生辰时岑伯父赏赐的,她宝贝着呢。不过也是巧,隔壁居然是邵哥哥的阅朗轩,早知道她就天天来。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赵源总算端了漪宁心心念念的琼花软糖糕奉上来:“乳娘刚做的,还热乎着呢,郡主尝尝。”随后便退了下去。
但见那点心做成琼花形状,白嫩胜雪,上面撒着晶莹剔透的白糖颗粒,捻起来轻轻咬上一口,软软糯糯中透着香甜,五年都不曾尝过的美味呢。
“这琼花软糖糕还和五年前的一样,真好吃。”她津津有味地吃着,花瓣儿一样的嘴巴上沾染了白色的粉屑,她却也丝毫不在意,只是叹道,“说起来我都快忘了这糕点什么味儿了呢。”
邵恪之为他添了茶水:“郡主若是喜欢,不如请了嬷嬷过来,可以让乳娘教给她,这样就能天天吃到了。”
漪宁却摇头:“那倒也不用,偶尔吃一次才觉得可口呢,天天吃没得便腻了。”
说着,她笑嘻嘻望着邵恪之,双手拖着鼓囊囊的腮帮子,软绵绵地道:“以后我若想吃了便来找你,或者以后邵哥哥入了翰林院也能时常入宫的,到时给我带上一些便是了,这样咱们还能偶尔见见面呢。”在她心里,还是拿邵恪之当哥哥的。这都好几年没见面了,如今倒是好,邵哥哥入了翰林院他们俩就以后又有了见面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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