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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纯原先只是随口一提,倒没有真想看里头的内容。但是高洛神这遮遮掩掩的姿态,却勾起了她的兴趣。难不成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借着外头微弱的光芒,她靠着方才惊鸿一瞥的映像,在脑海中勾勒出高洛神站在了书桌边,面色绯红,双手拿着册子藏在身后的样态。
她唇角勾起了一抹戏谑的笑容,迈开了步子,朝着高洛神走去,唇边溢出了一道轻轻的喟叹声:“太黑了,我瞧不见。”她的声音很轻很朦胧,像是渺茫的雾中飘来。
高洛神还沉浸在羞窘的情绪中,等她回过神来,高纯已经凑近了,一只手搭在了她的肩上。她打了个激灵,颤着声音问道:“你做什么?”
高纯眨了眨眼,柔声道:“我瞧不见了。”
高洛神险些爆粗口,要是看不见,能走到自己这儿么?这手放的位置忒准!高纯这个小骗子,坏得很,她说的话根本就不可信。高洛神的肩膀本就敏感,被人一触碰,鸡皮疙瘩都竖起来。她没有动弹,扁了扁唇道:“天黑了,该睡了。”
“睡?”高纯挑了挑眉,轻笑一声道,“这一身肉香呢,睡什么睡?”说这话的时候,她又往高洛神颈肩凑了凑。
温热的呼吸落在了脖颈,高洛神更是不敢动弹,手足僵硬,像是被人点了穴。许久之后,她才颤着声音,带着三分恼怒道:“困了,不可以吗?”
高纯没有理会这话,只是抚开了垂落在手背的发丝,轻声道:“点灯吧,我不看就是了。”
高洛神不信道:“真的?”
“真的。”高纯心不在焉地保证道。
高洛神抿了抿唇,总不能一直僵持着,就算她不点灯,高纯也有办法。她舒了一口气,推开了身前的高纯,故作平静道:“你要瞧就瞧吧,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
高纯噗嗤一笑,逗她道:“那你为何遮遮掩掩,连烛火都吹灭了?”正说着这话,屋中忽地亮堂起来。点灯向来是下人做的事情,高洛神这会儿,直接从一个木盒子里摸出了一颗大如鸡卵的夜明珠。
“二姐这屋中布局,再也不像以前那般俗艳了。”高纯借着夜明珠的光芒,打量着清雅的厢房,眸中流出了一抹笑意。她的视线逡巡了一圈,很快又回到了高洛神手中的册子上,虽然没再询问,可是那眼中的意思明明白白。
高洛神被她盯得受不了了,想着这事情到底会传出去的,索性将东西拍在了书桌上,再次哼声道:“要看便看吧,反正没什么。”说来也没什么,只是与高纯有点儿关系。她既然已经上了贼船,总要继续做些事情。只不过她的文笔没有杜子牧那般,时而缠绵悱恻,时而如大江汪洋肆意,她只是写了个故事的雏形,等着杜子牧润色,写成一个完整的故事。里面的女主角,自然有高纯的影子,声称是弥勒佛转世。本朝笃信佛教之人不少,想要成为天子,第一步就是将出生给神异化。
高纯只是略略地扫上一眼,便收回了目光。她已经瞧出了高洛神面上的羞赧,总不能得寸进尺。要不然她发怒将自己逐出去怎么办?心思定下,高纯微微一笑道:“公主府中,我开了一个园子,从你山庄中挪种些如何?到时候,你也不必让人从庄子里到京中这般来回了。”
高洛神掀了掀眼皮子,她瞥了高纯一眼。这位还有心思种树么?她慢条斯理地开口道:“每日都有人往来的,京中不少酒楼都是从山庄采办的,送东西到高府只是顺路,一点儿都不麻烦。”
“……”高纯深呼吸了一口气,绽出了一抹温柔得体的笑容,她道,“若是一时兴起呢?总不能直接回山庄吧?”
高洛神还真是如此想的,只是对上高纯那双闪亮的眼,到了唇边的话又吞了回去。她点点头,附和高纯的话,说道:“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只是从山庄里挪种果树,可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万一出了岔子,果树便种不活了,得小心为上。”
高纯一脸了然,点头道:“自然,这其中的花费你不用操心,就算坏了树,我也不会责怪谁。”
高洛神闻言,冲着高纯绽出完美的笑。她又道:“不早了,去洗洗睡吧。”这逍遥的日子过久了,仿佛人生只剩下吃睡二字。她的精神松懈下来,困意更是如同潮水一般往上涌。
高纯死皮赖脸都要留在屋中过夜,便是怀着打探一些事情的想法,哪里肯轻易入睡?可是在这件事情上,高洛神偏偏坚持己见,怎么都不理会她。折腾了好一阵子,她想着两人一起坐在榻上说闲话,哪里知道,高洛神是个沾床就睡的。眨眼间,便半靠着她进入了梦乡。
高纯一直不是多话的人,可难得想要多说些,那人却一点都不给面子。她掐了掐那泛红的脸,嘟囔了一句,便将人放平在榻上,她自己也和衣躺了上去。夜明珠收回到匣子中,屋中一片沉寂。外头的月光从窗棂斜照入,如一汪缓缓流淌的水。身侧的人呼吸声清浅,在寂静的夜里清晰可闻。在她有意识以来,她从未有过与人同寝的体验。若是以前的她,绝对想不到,会躺在高洛神的身侧。她偏过头,伸出微凉的手,在高洛神脸上轻轻一触碰。很快,她便缩了回来,眨了眨眼,笼住眸中的一抹迷茫。
一个人怎么会有这么大的改变呢?如果以前都是表象,那她一装十多年又是为了什么呢?难不成如佛家所言的顿悟?
这一夜,高纯注定了是彻夜难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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