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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妄念其五十九

“我明白先生想要劝我的好心。”唐卿遥双唇翕动一番, 还是喊不出舅舅二字, 只能易为其他字眼, 她收了满身锋芒, 低下眼去轻声道, “都说冤冤相报何时了, 这些事我比旁人更明白，只是深陷局中当局者迷, 依旧是不甘心罢了。”

“你还有什么得不到的？”徐润沉吟片刻, 叹出声来, “权利？地位？你如今贵为唐家堡堡主, 所有东西都触手可及，你如此执着究竟想要从那人身上拿到些什么？”

“我只想要求个答案。”

那姑娘深深皱起眉来，因为常皱眉，眉心处蔓起细小的纹路, 显得不怒自威，总让人想起经风霜洗涤后巍峨的城墙, 去又像是下一刻就要坍塌在这风沙之中。

她的面容上是超出她年龄的沉稳和冷静, 让人看了陡然生出心怜。

可她的话语却不同于面色的冷峻，急促迫切着, 连带尾音都一并颤栗。

“我只想知道他当初那些同我许下的诺言……同我道过的情衷……究竟真假又有几分？”

徐润如遭雷劈一般僵坐在那处, 仅在须臾间他便像是明白了什么, 心底大震，看着那姑娘面上抑制极深的情感，一时只觉得匪夷所思又不敢置信, 猛得一下拍案而起。

“荒唐！”他斥道，“唐家堡世代族人皆为正道，行事光明磊落，你此番与邪教子弟勾结的话语是要让世人不耻，若是落到旁人耳中你又要让他们怎么看待唐家堡。”

唐卿遥说：“我知道。”

徐润一个愣怔，便看见那姑娘不知何时起了身，倚着窗子远远看着他，眼底黑沉沉一片，寂静的没有半点生气，让人为此毛骨悚然。

在她双眼中唯独可窥见彻骨凛寒，连半点让人抒解的玩笑之意也没有。

“我自有我自己的办法。”唐卿遥开口，“倘若他最后终究还是皈依于我，我自然有办法让他隐姓埋名地来唐家堡，让江湖再无顾惜怀此人。”

徐润质疑道：“如若他不依呢？”

那姑娘忽然笑出声来，像是听见了一个极好笑的笑话，她笑得双肩一颤一颤，过了许久后笑声却如同被人为掐断一般戛然而止在喉嗓间

“不依……”唐卿遥呐呐开口，“那我只能杀了他，这就是于我，于江湖……最好的交代。”

徐润噤了声，他原本还残存着些许错觉，望着眼前人时常常可以想起当年那个一腔热血直来直往的小姑娘，连言语间都是带着对于小辈的训导。

可在他眼前之人浑身死气沉沉，脖颈上依稀残存着刀剑留下的暗褐色疤痕，那把剑贴着她脖颈而过，深可入骨，几乎让她在生死之间走了一遭，即使伤口已经痊愈也在肤色上留下了一道极长极深的暗纹，像是刎颈的伤处，让人一眼瞧了只觉得触目惊心。

纵使那姑娘此时此刻是低眉笑着，笑也是乖僻凉薄意味，不达眼底，犹如刚从尸山血海里走出来，让人生不出半点小觑的意味。

就好像她这些年走来都是凭着一腔执念支撑到现在，所有情绪都收敛了起来，成了这世间一具毫无情感的行尸走肉 。

这些年究竟发生了什么？徐润不得而知，他看着眼前人生出一种陌生来，像是从未将眼前人了解透一般。

他片刻后低低叹道：“你太自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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