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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大结局
说书人讲至这一段, 语气激昂得很, 他兴起之下雪浪宽袍间金丝黄檀响木轰然落在桌案上“况铛”一声脆响, 周遭听书的人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 见故事已结束, 也失了兴致, 如鸟兽般轰然离去，个管个的回到位子上去吃茶。
“然后呢然后呢？”
小童捧着双颊聚精会神听完, 只觉得这侠女姐姐和大魔头的故事实在是够博人眼球, 又遗憾再无下文, 砸吧着嘴拉住说书人的衣袖便道：“那个唐姑娘接下来怎么了？”
说书人找着闲暇押了口茶, 见这小娃娃实在是不依不挠得可爱，手中题有“海河晏清”四字的折扇开合一番，神秘兮兮低下头去同那小童咬着耳朵地语道：“你当真想要知道？”
“嗯！”小童挠了挠头顶，颇有些不好意思, “先生的故事讲的太动人了，实在是耐不住……”
“哈哈哈……”说书人了然哂笑, “其实我方才讲的那个故事的当事人都是江湖人有名有望的新秀, 虽说正邪有分，可在这乱世间倒是一段颇有些温度的感情, 他们的故事啊……可是说个三年都说不完, 只可惜自那次战役后, 那位顾道长连着钟皇剑一起再次渺无音讯，有人说他为偿罪孽而自刎，有人说他隐居山林, 没人知道他究竟去了何处。”
小童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满眼懵懂仰头道：“那他杀了这么多人，做了这么多恶事，是个坏人吗？”
说书人缓慢摇了摇头，像是并不认同小童的话语，他的目光落在茶盏中轻微打转的翠叶，一点点变得飘渺幽深起来，像是#*#.C . O .M#言情.中文.网要隔着这一汪碧水看着什么极为遥远的东西。
“人人都说他是个恶人，呵呵，可善恶又怎会如此简单呢？人鉴定善恶的唯一方式，便是站在属于自己的立场评判旁人对错，可每一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立场，眼中旁人更是不同。”
“不过可以确定的是，他的的确确是一位令人敬佩的前辈，一位英雄。”
***
唐卿遥将那说书人一言一语尽收于耳，即使那段往事熟悉到印入骨髓当中，她也并未多余地偏头去看一眼，以筷子夹起一片薄牛肉蘸着甜酱便往嘴中塞，毫无感情地左右各咀嚼三十四下。
她并未抬眼，便像是察觉到了什么，面不改色地自指尖送出一根竹筷，汇入三分内力直直袭向来人，便听得一声短促叹息，那根竹筷便被来者以两指并夹停在了半空。
“你来做什么？”那姑娘扬起一侧眉，看好戏一般看着来人。
来者身披一件破破烂烂的的灰麻布斗篷，身上带着一股子浓厚的泥星子味，像是要刻意掩盖什么，连着裹腿的小靴下也满是泥泞，像是一个风尘仆仆的旅人……抛去他面案青面獠牙恶鬼形貌的青铜面来看的话的确如此。
这人浑身上下都被遮得严严实实的，仅在空隙间露出一缕白发，看着便让人心觉唏嘘，陡然生出一种饱经风霜的沧桑感。
“噫……你身上好浓的血腥气，你又去杀……等等，不对。”
唐卿遥捏着鼻子后退半步，片刻后忽然觉察到不对来，顿时她心底陡然生出一种不详之意来，只用剑将眼前人身上灰蒙蒙的斗篷挑来，只看见其下月白色的衣袍早已被猩血浸成了一件红衫子，落在眼底格外触目惊心。
唐卿遥心下一跳，便听见贺璟隔着一层青铜面闷闷开口：“当年他孤身一人闯入武林盟将你送来时，我冒武林盟众人反对将你们二人收留早已惹众人不快，此番我在武林盟这番动作已然被冠以叛徒之名，今日我来寻你，是与你辞行。”
“辞行？”
“我得知的太多了，正道自然不肯轻易放我离开，这些年接管武林盟当真让我心力衰竭，钟皇已折，我也懒得管这烂摊子，此番临走前终究还是放心不下你，特地前来嘱咐你几句话。”贺璟指尖轻轻摩挲着青铜面，环顾茶馆一番，显然是有所顾忌。
“无妨，你尽管说，这所茶馆是我的地域，旁人不敢在外多嘴。”那姑娘见他此番模样便了然，淡淡开口。
“我走以后正道那群人首先定第一个拿唐家堡开刀，我明白你此时功力早已今非昔比，但还是尽快将那小子找回来最好，他自那一次不告而别后我一直在寻觅他的踪迹，多少也知道了些事情，对了，还有……”贺璟掏了掏自己的袖袍，掏出一卷沾血的书册摇了摇，交托到那姑娘手上，语气颇有些微妙，“看着长大的妹妹总算要嫁人了，虽说你我二人当中这些年出过这么多事，关系时有疏远，但毕竟看你长大，此时此刻终究还是生了几分嫁女儿的心思。”
“虽说你要嫁给那家伙……但怎么说也不能让你嫁给一个人瞎子，这书册上面记载的是换眼之法，你先自行学着，有备无患。”
唐卿遥错愕之余心下顿生喜悦，接过那书后心下思绪却烦乱无比，她紧攥手中书册，短促开口道：“多谢了。”
贺璟颇有些郁闷地看着眼前那姑娘，想起她小时候乖乖巧巧的样子，心底又怨那道长将自己看着长大的可爱妹妹给坑害成现在这个模样，惋惜之余只能收敛起心底心思，摆了摆手示意不送，转身向后走去。
他走到一半顿住了，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转过身去便道：“有空去城南看看，听闻兰陵时有一蒙眼道士出没，虽说不能确定是否是那位，但总归还是有些希望。”
那姑娘像是想起什么好玩的事一般笑弯了两双眼，托着腮漫不经心地拨弄剑穗，懒懒道：“他将我一人丢这这么久，居然一人跑去别处逍遥……明白了，等我找到他定然绑回唐家堡家法伺候，算来算去到时候他还得唤你一声哥哥，倒让你占了个大便宜。”
贺璟莫名得脊骨一凉，便瞧见那姑娘抛下他孤身一人冲外走去，日光斑驳投过窗棂斜斜洒那姑娘半张微侧的脸，为她再镀一层斑斓。
那姑娘眼睫懒洋洋地耷拉着，看不见其下黑漆漆干净的瞳仁，她眼中有雾，眉眼比云还要清隽纷缊，寡淡如落笔行云的瘦金，是洗清戾气与杀伐后的云郎风清。
当第一点翠色爬上树梢，江河湖海被风吹皱一池春水时，春日便在杨花拂面时不知不觉浸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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