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重帘未卷 影沉沉(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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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妃?福凝有些糊涂了,她现在才想起这个后宫中原来还有一个德妃。

福凝一行人走在去往永和宫的路上,耳中断断续续地回响着刚才洛儿对这个德妃娘娘的介绍。

“德妃与梁公公相熟,若是德妃娘娘开口那就只能算德妃娘娘心慈,好心做善事,即便皇上知道了也无可挑剔,不像佟妃,一言一行动辄便牵动整个后宫。而且德妃娘娘素来与佟妃娘娘相熟,你们去拜托她也不用怕佟妃娘娘会起疑心。”

“她最是心慈,平常宫女们犯了错去求她包管没事,只是德妃娘娘深居简出,要见她一面可不容易。”

“永和宫的规矩十分森严,没有通传,想要进出十分困难,就算你在永和宫里有熟人也不大可能进去。”

“听说德妃娘娘御下极厚,永和宫的下人平时得的赏赐都是最多的,而且活也轻松,大家都想往永和宫里调。”

“她素来信佛,和太皇太后、太后都很投缘,又与佟妃娘娘素来交好,你们若去找她不如假借佟妃娘娘之名,她必定会见你们。”

就这样,福凝三人走到了永和宫的大门外。从外向里望去,比起承乾宫的金碧辉煌,永和宫无疑寒酸了许多,但是这种寒酸并没有让永和宫失色多少,反而增添了一种不食人间烟火的意味。古朴的苍松从里面探出头来,一片郁郁葱葱。到了这儿,无论你多么浮躁似乎都可以把一切争名夺利之心抛下,什么都不愿想,只想看看云卷云舒,静听花开花落。

她们几人拾级而上,看到台阶也被打扫得十分干净。跨进门槛,门旁拿着掸子正在打扫的宫娥看见了,赶紧一拜。

“两位小主,主子此刻正在佛堂里诵经,二位不妨先到前厅略坐坐,主子就快出来了。”她打扮得十分整齐,就如同整个永和宫一般,虽然只是个门外的粗使丫头,言谈举止却已经十分得体,讲话声音也不大,让人听了却十分舒服。

无形之中,福凝对这位从未蒙面的德妃娘娘已经增添了几分好感,她隐隐觉得今日秋杏的事应该有着落了。

果然那宫娥只是引她们到了前厅门口就驻足不前了,又来了一个宫装女子,却是一个圆脸的少女,打扮得极为清净,只是头上、腰间多了一块琉璃珮,倒是上好的成色,就算太皇太后身边的大宫女也得不到这么好的赏赐。她眉眼间俱是喜色,看着让人觉得分外亲切,一下子就拉近了众人和她的距离。

听到刚才陪她们进来的那个丫头唤她“琉璃姐姐”,福凝便大概猜到这个琉璃就和佟贵妃娘娘身边的珍珠一样,即便不是德妃娘娘的心腹之流,至少也是永和宫里头的大宫女,因此便对她更加客气了。

琉璃待人接物很是得体,极为熟络地招呼她们在窗边坐了,又命人去泡茶。

琉璃看到福凝的眼睛一直盯着自己腰间的琉璃珮看,不由得抿嘴一笑,轻声解释道:“这是主子赏的,因此才带在身上。”

福凝一呆,恍然回过神,原来琉璃是在向她解释,才发觉自己一直盯着人家的腰间看是十分不礼貌的事,好在琉璃脸上也不见怒色,这才放心,只是自觉不好意思,垂了头,脸上已是一片绯红。

片刻,茶水便递了上来,福凝和阿灵宝不过想意思意思,碰碰唇以示客气便可。谁知一掀开茶盖,一股沁人的清香扑鼻而来,似乎不是她们寻常喝的茶叶,茶香之中反而有一股甜甜的花香,却又说不上来是什么花,只是好闻得很。

她端起茶盏小口地品了一下。

果然是好茶,她喝不惯汉人的什么红茶、绿茶,不管在家的时候阿玛怎么宝贝那些名茶,她只是一味觉得苦涩得紧,就是不明白有什么好喝的,还不如满人自己的奶子。

只是今日这一尝倒突然有一种舍不得往下咽的感觉,留在口中芬芳四溢,唇齿留香,让人回味无穷。

她不由得脱口而出,“这不是茶吧?”

琉璃似乎早就预料到她有此一问,只是笑着,十分开心的样子,说:“主子给它取了一个名字叫太极龙珠,是用茉莉花和烘青绿茶拌拼合窨制而成。茶是早春嫩芽制成坯,只采一芽叶,用以双瓣和单瓣茉莉花交叉重窨,精工巧制。七窨一提,故而使得颗粒细紧滚圆,表面光润,形似珍珠,香气清幽,淡雅芳香,清纯隽永,滋味鲜爽回甘,汤色淡黄透明,又有茉莉之香却无普通茶水之苦涩。这‘龙珠’二字还是皇上取的呢!”

福凝虽不懂她前面到底说了些什么“拌拼合窨”,只是后面迷迷糊糊地讲到皇上,方知原来这是招待皇上的茶,忙端起茶盏又喝了几口,却听到一阵悦耳的笑语自内堂而来。

“琉璃,你又在王婆卖瓜了吗?也不怕人家笑话。”话音亲切温和,虽是戏谑,却不带一丝怠慢之意。

福凝抬头望向德妃,只见她穿着青色的裙子,发髻梳得一丝不乱,给人十分干净清雅的感觉,脸上带着一丝宁静的微笑。而她如秋水般的眼睛看着你的时候却仿佛能看到你心里去,秋杏见了,若不是记着她是尊贵无比的德妃娘娘,直想扑到她怀里哭诉一番。

三人立刻跪下,叩头请安。

德妃一只手扶起福凝,另一只手又搀起阿灵宝,和蔼地问道:“你们就是新入宫的章佳氏和万琉哈氏?”

阿灵宝低头轻声回道:“回德妃娘娘的话,小女正是万琉哈氏阿灵宝。”

福凝也道:“小女章佳氏福凝。”

德妃先坐了,又上下打量了她们一番,“果然是个懂事的好孩子,难怪佟姐姐总是夸你们。快坐吧,在我这儿可不要拘谨。”

她看到福凝面前空空如也的茶杯,似责备似玩笑地说:“琉璃,你如今怎么这点儿眼色也没有,看见客人的茶杯空了也不添上,倒让这两位妹妹瞧着我小气了。”

听到德妃这样说,琉璃脸上丝毫不露难堪的表情,看来她们是一直打闹玩笑惯了的,想不到德妃这样一个看似严谨的人其实是这样随意,言谈之间大家无疑都轻松了许多。

福凝和阿灵宝觉得这个德妃一点儿都不像正宫的娘娘,反倒是像邻家的姐姐般十分亲切,丝毫看不出这已是一个生过两个孩子的额娘了。

言语间,连福凝都发现德妃讲话十分体贴,说的话也总是尽量避免伤害到他人。她虽然待人随和不争强好胜,但是并不代表可以被随便欺负。不主动去招惹是非,却也不一味地软弱妥协,这在宫中也不失为一种好的生存方式。

福凝心中更是笃定,这一次秋杏的姐姐是得救了,于是她看似随意地提起了身边站着的秋杏。

德妃只是静静地听着福凝略显激动的表述,等到阿灵宝和秋杏都添油加醋般地补充完毕,这才缓缓地开口道:“绾珠?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似乎是乾清宫的宫女吧?”

秋杏低头回道:“是。”

“你们回去吧,此事我不能答应你们。”乌雅氏宁德顿了顿。

秋杏抬起头,发现福凝和阿灵宝俱是一脸惊讶地望着德妃。

宁德看着她们惊讶的表情,温言解释道:“你们应该明白梁公公是何人吧?他既然为大总管就该有大总管的威仪。你姐姐以卑微之身顶撞了上级,她就该接受惩罚。她若不死,你将大总管的威严置于何地?以后如何服众?我纵然和梁公公相熟,宽恕她也不过是一句话,但今日我若这样做了,以后人人犯了错只消到我这里求个情就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吗?规矩立下就该有立下的作用,好比在宫外头,你若犯了王法,难道因为你家人向达官贵人求情就可以减免吗?若是如此,当初国家立法又是为何呢?”

宁德见秋杏略有不甘,知道她并没有完全明白自己的意思。

于是她语气严肃地对秋杏道:“你抬起头来,看着我。”

秋杏诚惶诚恐地抬起头,又象征性地略低下去。

“我且问你,你姐姐既然在御前服侍,身份自是不同,而你则只是一个新入选秀女身边的小宫女,你姐姐可有向执事嬷嬷提起过要帮你调一处地方?”

秋杏浑浑噩噩地还不明白德妃之意,只是最后一句一语惊醒梦中人,事实上,前几年她的日子更难过,如今能调到阿灵宝小主身边已是大喜,可是当年姐姐就已在乾清宫行走了,为什么她连提也没有提过?

秋杏一怔,艰难地说:“没……没有。”

宁德细语浅笑,“想来你姐姐也是个明白人,只是你还没有了悟。”

秋杏跪在地上冷汗涔涔,姐姐,姐姐她只怕不是这样想的吧,她……她并不是记着所谓宫中的规矩。她能上乾清宫服侍一半是因为她口舌伶俐,做事牢靠,不像自己笨手笨脚,可是还有一半就是秋杏向谁也没有提起过的,当年姐姐不仅拿出了自己存了多年的体己钱,还有阿玛、额娘临进宫前塞给她们的防身钱,连秋杏自己辛苦存下的银子也一并收走了,至于是孝敬了何人她就不清楚了。但是姐姐从那以后就像再没有她这个妹妹了似的,只在前头打转,多少年没来见她一面了。

“可是!”福凝的语调不自觉地提高了些,刚才宁德的一番长篇大论已经把她差不多说服了,只是听见秋杏和宁德的对话,心中仍旧不肯放弃,“德主子,她姐姐虽没替秋杏求情,但是秋杏却不能做那无情无义之人……”

宁德神色一敛,“错了,丫头你说错了。是你说反了。”

宁德端起茶杯却不饮,只是捧在手里,众人明白那是端茶送客的意思了。琉璃看到宁德的眼色,走到三人身边柔声劝道:“我送二位小主出去吧。”

三人面面相觑,没想到会得到这样一个结果。万琉哈氏似乎已经被宁德的一席话说得心服口服,她本来也不是很热心,不过是受福凝的影响,如今冷静下来,只觉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秋杏虽有不舍,但是明白自己无能为力,这个姐姐不要也罢,只是对不起阿玛、额娘,不能让他们等到自己和姐姐一同回家的那一天了。福凝虽有悻悻,却被阿灵宝拉了拉衣襟,也只好闭口不说,三人只得领命而去。

宁德看见她们走到门口,又叫住了她们,淡淡地道:“我会拜托乾清宫的宫女帮你们照顾绾珠的,若她命大,梁公公没有要了她的命,只是责打一番自然会有人医治照顾她的。”

秋杏知道这已经是极限了,重新跪倒在地感激地道:“谢谢德妃娘娘恩典。”

宁德没有说什么,只是低下头啜了一口太极龙珠,抬起头来,看到三个人还怔怔地望着自己,不由一笑,柔声吩咐道:“你们回去吧。”

三人这才回过神来,慌慌张张地转身离开。

一路上,三人心中五味杂陈。阿灵宝和福凝第一次隐隐感觉到了后宫的味道,一夕之中似乎明白了许多,只是德妃那个淡如白菊的微笑留在了她们的心中。德妃并没有答应她们的请求,可是无论是秋杏还是福凝和阿灵宝,心中并没有一丝对德妃的不满。从永和宫里出来,每个人的心中仿佛都被什么滤过似的,三个人走在回去的路上都没有说话。

永和宫。

宁德看着三个人离去的背影融进阳光里,只觉得自己一下子老了许多,原本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姑娘似乎一去不复返,当年和她们一样热血的自己去了哪里呢?还是自己真的老了?

她看见左边茶几上宜妃刚送来的请帖,突然感到十分厌烦,不仅仅是对这看似写得精美的请帖,只是从心底弥漫开一种对钩心斗角、尔虞我诈的厌恶,自己当年的选择是否是正确的呢?

她问自己,却始终找不到答案。

宁德正倚在窗边发呆,六阿哥胤祚在乳母的搀扶下摇摇晃晃地走了进来。他如今也到了该学走路的年龄了,只是仍旧不太利索,乳母李氏怕摔着不敢让他多下地,后来玄烨亲自说:“朕的孩子哪有那么娇贵?正是该多走走。不要成天抱着,成何体统。”

于是现在乳母反倒不敢抱着六阿哥了,只能提心吊胆地在身后步步紧跟,不敢掉以轻心。

看到小阿哥跌跌撞撞地往宁德房里来了,乳母只好一路护着跟来。

“额娘……”祚儿的声音像他平日里喜欢的芝麻糖糊一般甜腻,看到宁德就往她身上扑。

宁德被胤祚甜甜的呼唤打断了沉思,她忍俊不禁,扑哧一笑,弯腰猛地将小家伙抱了起来亲了亲,“想不想额娘啊?”

小家伙伸手搂住宁德的脖子,使尽全身力气搂紧,“额娘——”他嗲声撒娇。

宁德仔细端详着眼前的这个儿子,四阿哥胤禛和六阿哥胤祚都是她的孩子,只是生胤禛的时候因为她还只是一个低级的宫人,还没有资格抚养胤禛,只有忍痛把孩子抱给了佟贵妃。提起禛儿,宁德心中就忍不住一阵抽搐,好在后来她有了祚儿,她恨不得把最好的一切都留给祚儿,把不能给禛儿的爱也通通倾注到祚儿身上。对胤禛她是有愧的,所以每次见到禛儿都恨不得冲上去把他搂在怀里,可是每一次佟贵妃都在身边默默注视着,也是同她一样满眼慈爱地盯着胤禛看。她伸到一半的手只能缩回来。她不能,她没有这个资格做禛儿的额娘,所以她只好躲起来,尽量不让自己见到禛儿,她生怕有一天就忍不住把禛儿揽到怀里。心即便在滴血,宁德还得强颜欢笑,佟姐姐在看,后妃们在看,所有的人都在看,胤禛早就不是她的孩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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