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几点黄花满地秋(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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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席虽未开始,承乾宫里却已经热闹万分了,毕竟是皇贵妃设宴,任凭是谁都要给几分面子。来来往往的宫女、太监端着点心瓜果川流不息地从堂前走过,两侧皆用新鲜艳丽的花朵点缀了,原先用来遮光的巨幅屏风如今也撤去了,倒把整个承乾宫装饰得分外敞亮。

德妃在内室和佟贵妃等人喝茶闲聊,她是有身份的人,自然不去和那些没有品阶的小妃子挤在前厅里头。后面温、宜两妃挺着个相差无几的肚子坐在上首,免不得连惠、荣两妃也要让她们几分。宁德倒是不在意座位的排序,怡然地坐在最末处。因为万琉哈氏怀着身孕,所以也在内室里给她另加了一把椅子,一时一屋之中有了三个孕妇,倒也相映成趣。

万琉哈氏知道自己是什么地位,如今能和这么多的正宫娘娘并排坐,全是得了肚子里的这个孩子和佟贵妃之功。因此她也不敢造次,只敢坐在椅子的边缘,几位娘娘在一边说什么她也不敢搭话,只是顺着她们的口吻赔笑,因此一会儿下来比在针尖上坐了一日都累,过了一会儿便借口身子不适先行告退了。

见阿灵宝离开,荣妃含笑向佟贵妃说道:“她倒还真是个识礼数的孩子,不枉姐姐这样疼她。”

佟贵妃脸上也浮现出满意的神情,向荣妃笑了笑,“还行吧。”

温贵妃却望向了宁德,慢条斯理地啜着果子露问道:“听说这个定贵人和姐姐宫中的一名贵人亦是交好,不知道那位小主在姐姐宫中可是乖巧?”

温贵妃问得这样露骨,饶是荣妃脸上也有些不自然,只见宁德仍旧是淡淡地笑道:“是吗?我不大理会她们这些事的,妹妹要是对她感兴趣,我便把她叫进来让妹妹瞧瞧如何?”

温贵妃的脸色变了变,有些不自然地笑了笑,“我不过是略微提提,姐姐就这样兴师动众地要把人叫进来,怕是不好吧?”

宁德随意地笑了笑,道:“还是妹妹考虑得周详。”

后宫的女子皆是盛装打扮,满目浓艳娇娆。福凝目光清澈,身上穿了一套桃色对襟碎梨花绡纱新衣,清爽干练之中不失娇艳动人。在一群妃嫔之中虽算不上是凤毛麟角,也可以说是鹤立鸡群了。

她就在墙角边站着,也不与人去搭话,在这热闹的人群之中尤为显眼。

上次与她小有口舌之争的那拉氏,与承乾宫中几个交好的答应、常坐在一边,偷觑着福凝交头接耳道:“就是那个人。听说她原先也是住在承乾宫里的,还和定贵人姐姐感情甚好,谁知她竟是那样一个人,为了见到皇上连亲如姐妹的定贵人也可以设计出卖。哼!谁料到最后阴谋暴露,自己没有脸在承乾宫里待下去,只好转到永和宫里去了,也就是德妃娘娘这样良善大方的人肯收她,没想到如今还有脸过来。”

尹常在有些不敢相信地望了她一眼,“不会吧,可她看着也不像是……”话未说完就被一旁的灵答应截过话头,“知人知面不知心,你看她如今花里胡哨的样子,哪能料到当年是她一脸无辜地把定贵人姐姐给设计了呢?定贵人姐姐那么好的一个人,她都下得了手,谁知道她背地里还做了些什么事!”

那拉氏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是啊,你们瞧那个章佳氏搬到永和宫前,那里一直都是平平安安的,她刚搬过去多少时间,六阿哥便没了,看来也是一个祸水!”

尹常在胆小,见她这样在背地里指责一个贵人,吓得竖起了食指,悄声道:“噤声!作死,你们敢说这样大逆不道的话,要是被人听到这还得了。”

那拉氏凤眼一斜,巧笑道:“怕什么?看我的,今天我就要帮定贵人报仇,让她也出出丑。”说着她便得意地笑着站起来,一脸的促狭。

福凝在皇上面前既得宠,跟在德妃身旁结交相处的也是有身份的妃嫔,如今让她和这帮新进宫抑或长久无宠的低级嫔妃们一道坐了,未免显得有些落落寡合,也未必是拿捏了架子,不肯与她们说话,只是脸上薄,并不能像宜妃那般人来熟,瞬间就和他人打成一片,因此倒显得她有些自命清高、瞧不起人一般。

袁氏称病,今日并没有前来。福凝一个人枯坐了多时,更觉无聊,见宫女鱼贯而入,在众人面前都摆了一盘新鲜合时令的瓜果,便随意取了自己面前的那一叠梅子,甫一入口便觉得酸得龇牙咧嘴,这哪是梅子,分明就是醋坛子,那股冲鼻的酸味直渗到牙齿里,酸得她的牙根都有些发疼。顾不得在大庭广众之下失仪,福凝跑到一边就着廊柱下的痰盂便干呕了起来。

不用回头,她也听得见身后那些女人们窃窃私语的嗤笑声,她脸上一时飞红,不敢回过头去,心中只是愤懑,却忽然感觉到身后静成一片,片刻就听到衣衫簌簌摩擦下跪的声音,“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福凝立刻回过头,果然看见玄烨从中门带着人进来了。原来五儿去找梁九功,不巧惊动了玄烨。皇上问起话,梁九功不敢隐瞒,因此命了五儿回禀清楚。德妃似乎有孕的事,一时让玄烨喜不自禁,于是立刻命人传了太医自己带人寻到承乾宫来,孰料刚进了承乾宫就见福凝站在一边呕吐,倒是不免让他有些怀疑福凝是否也有喜了。

那边见玄烨突然来到,佟贵妃听到外面的响动立刻带着人迎出来,就见玄烨在厅堂里亲手扶起福凝,颇有怜爱之意。她还要保持自己皇贵妃的仪态,因此仍是淡然而笑道:“皇上吉祥!”

身后的温、宜诸妃也是齐齐举帕半蹲福道:“皇上吉祥!”

玄烨对着众人说了平身,眼睛却始终盯着宁德,“这几日天气多变,莫要伤着身子,我带了太医,让他们看看可好?”现在仍是不确定的事,玄烨亦不敢招摇,如果并没有怀孕,怕是有人又要多心,于是说得很委婉。

宁德抬起眸子向玄烨笑笑,心头正有些疑惑,看到玄烨身后跟着的琉璃,一双莹莹发亮的眼睛有意无意地向她示意,转念一想便有些猜着了,温婉地点了点头,在几个年长嬷嬷的陪伴下转身去了内室。玄烨一点头,身后那几个太医便跟上。

他忽然记起福凝的干呕,心里不知怎么地动了动,回过头和颜悦色地对福凝说道:“刚才看你在那里呕,如今和你姐姐一道一起进去让太医看一看吧。”

福凝的心不知怎么的忽然跳了一下,她心中明白怕是皇上错疑了自己刚才去吐酸梅的样子,也以为自己是害喜了。此时,脚竟似牢牢地扎在青石板的地上,一步也迈不出去。嘴巴也似被糖仁黏住了,只是一味地发涩,却怎么也开不了口。

不知怎么地,她斜眼瞟到了刚才作弄她的那拉氏一伙。她适才并不知晓便是她们偷偷替换了自己面前的克食,只是放眼整个承乾宫,无聊到做出这样幼稚可笑行为的唯有这几个愣头青了。如今见这几人一脸的恐慌和害怕,身子瑟瑟发抖,见圣驾到了她们方才明白事情的严重性。福凝明白若是现在自己出来澄清刚才只是被那梅子酸到,保不定皇上要问下去,牵扯出来她们几个,日后的荣宠便都毁了。皇上是最厌恶后宫争宠用计之事了,何苦为了小小的意气之争要毁人一生的幸福。

只是……她又有些犹豫,若自己不回皇上的话,待会儿查明自己没有身孕,保不定背后又要传出些闲言碎语来编排自己。她恨极了那些流言,最是恼人,若非自己没有放开些,早就让这些流言飞语气倒了。

恍然间,她抬头看到宁德立在前方,回首向她含笑示意,福凝突然想起自己刚进宫之时亦是这样的莽撞无知,若非宁德悉心扶持,不计前嫌帮助自己,何尝还能立在这里。于是她长长地舒出一口气,向皇上福了福,“谢皇上关心。”然后直起身不再多言,快步向宁德的身边走去。

宜妃等人立在一旁,并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只觉得自己碍眼。皇上来得突然,问得也奇怪。听到皇上和德妃,还有章佳氏的问答,只是感觉隐隐发生了什么她们并不知晓的事,却想不出所以然来。

等待的时间总是显得特别漫长,拢醉的青烟徐徐在宫殿里飘荡,像是没有根的灵魂。虽然承乾宫里放了冰块镇着,还有宫女们拿着扇子不住地在她们身后小心地扇着,佟贵妃站在堂下仍旧觉得脊背上有些燥热。只是她是皇贵妃,便是在自己的宫中也不敢大意,仍旧正襟危坐,任凭那一丝烦躁漫延。

过了两三炷香的时间,连玄烨都开始等得有些焦急了,终于看到太医从里面出来了,虽然官家讲究喜怒不形于色,但是从那些略带风霜的皱纹里,仍旧透出一些藏不住的欢喜意味来。

太医跪下禀奏,“恭喜皇上,贺喜皇上。德妃娘娘和贵人都有身孕了。德妃娘娘腹中的胎儿尚未足月,微臣们诊断颇费了一些工夫才能确诊,至于贵人小主的胎儿已经满两月了,脉象有力平和,为大吉之兆。”

玄烨虽然有了心理准备,一时也乐得心花怒放,这样屈指算来如今后宫之中便有五人怀孕了,却是开国以来从来也没有的大喜事。玄烨笑得开心,吩咐梁九功道:“快去通知皇祖母和皇额娘,她们两位知道这个消息一定会很高兴!”

佟贵妃含笑道:“臣妾恭喜皇上了。今日臣妾本来就是打算趁着此番小聚借借温贵妃和宜妃妹妹的喜气,能让后宫姐妹为我们爱新觉罗家开枝散叶,广纳福泽。没想到皇上一来承乾宫,两位妹妹又爆出这样的好消息,皇上多子多福,不愧为我大清之福,我皇室之福啊!”

玄烨点了点头,虚应着她,满腹的心思却飘到了宁德和章佳氏的身上。宁德和福凝从内室走出来,两人俱是面带娇羞,只是眉眼间藏不住的喜气。到底宁德生过几胎,她性子又寡淡,并不似福凝这般笑得张扬,事事都露在脸上,恨不得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她可以做额娘了。

见到玄烨,福凝一时忘情,连着又快走了几步越过宁德率先福了福。玄烨扶起她,虽是责备却不见得有一丝怒意,“怎么这么大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都不知道,你身边的宫女也不清楚吗?”

福凝有些不好意思道:“臣妾见姐姐怀孕的时候反应大,又是呕吐又是想吃酸的。还听佟妃娘娘、宜妃娘娘谈起过孕妇的种种反应,总觉得没有一件和自己对得上,因此不敢造次。”她低下头,脸颊上一片飞红,还有一事她也不敢和皇上说。自己的葵水向来不太准确,因此一两个月没有来也以为正常。殊不知自己日也盼,夜也盼,孩子却在自己的疏忽间不期然而至了。

宁德站在身后,远远注视着玄烨和福凝。上一次也是自己和成嫔戴佳氏一同怀有身孕,如今祚儿走了,胤祐的腿虽然长好了走起路来却仍旧不太利索。当年她们两个带着无限的憧憬,期盼着自己肚子里的孩子能给自己带来福气,而现在却是物是人非了。

佟贵妃不知何时站在了她的背后,和她一同望着玄烨和福凝,突然幽幽地叹道:“年轻真好。”

宁德笑了笑,接口道:“是啊,年轻真好。”

她摸了摸还依旧平坦的小腹,肚子里的这个孩子不知道要给自己带来什么样的变化,看着福凝兴高采烈地围着皇上打转,她心中泛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离怀上祚儿已经过去五年了,她和皇上曾经那样轰轰烈烈的青春岁月一去不复返了。他们两个越来越像是平凡人家的夫妻,那些自以为爱情的华丽色彩正从自己的手心里一点点褪去,留下的更多的却是一份朴实无华的亲情。她知道自己早就离不开皇上了,正像皇上也离不开自己。

当然,日后还会有更多年轻貌美的女子进宫,但是她将会一直待在玄烨的脑海里,让他记得在永和宫里有一个爱过他的女人在等着他回来坐坐。

似乎感受到宁德注视的目光,玄烨朝宁德的方向望去,就见宁德站在阳光里和煦地朝他微笑。

康熙二十四年十月,温贵妃钮祜禄氏最先诞下十一公主。许是海澜珊怀孕的时候太过劳神,孩子勉勉强强地撑过七个月终于还是离开了。如此一来海澜珊更是伤心,与佟贵妃争强斗胜之心也逐渐消弭殆尽。

康熙二十四年十一月,宜妃郭络罗氏产下十一阿哥胤礻兹 。十二月,定贵人万琉哈氏诞下十二阿哥胤祹,后敕封履懿亲王。

康熙二十五年二月,贵人章佳氏诞下十三阿哥胤祥,即日后的怡贤亲王。

同年四月,十二公主出生,德妃乌雅氏宁德所出。

康熙二十六年九月,玄烨从漠北回宫,恰好畅春园竣工,一切都布置妥当了,于是又带着嫔妃一起住进了畅春园。

自康熙二十三年,玄烨南巡归来后,利用清华园残存的水脉山石,在其旧址上仿江南山水营建畅春园,作为在郊外避暑听政的离宫。三年修建下来,如今终于略成规模。园中楼台亭榭一应俱全,登上园中楼台西望,西山秀色便饱览无余。园中除了大量从产石名地灵璧、太湖、锦川运来的各种怪石以外,还有柳堤二十里,名花千万种,牡丹以千计,芍药以万计,有柳堤花海之誉。

畅春园东路的澹宁居是玄烨理政、选馆和引见之所。

屋外下起了零星细雨,只是因为这个畅春园不比紫禁城,是玄烨按自己的心思一手建起来的,如今站在窗前看着窗外雨打芭蕉,发出沙沙沙的声音,一片心平气和。

他刚批了余国柱递上来的折子,湖广总督蔡毓荣隐藏吴三桂孙女为妾,又匿取逆财。想起吴三桂的可恶,他原是在折子上恶狠狠地用朱砂判斩立决,现在静下来倒觉得自己有些可笑了。吴三桂已经是死了的人,和他还计较些什么。他是死了,可自己仍旧活着,“仁政,仁政”地喊了那么多年,好不容易收服了那些汉人臣子的心,断不能因为吴三桂孙女之事落人口舌。如此想了想,他又把处斩改为鞭一百,枷号三月,籍没,心中仍不解恨,依旧又株连了其家,并其子发黑龙江。

这几个字一时写得酣畅淋漓,像是要把他心中的郁闷一扫而光。与罗刹国的雅克萨之战刚刚结束,西北的准噶尔就又有些蠢蠢欲动了,天底下那么多的事总不让人太平。蒙古的土谢图汗、车臣汗及济农背地里不知往老祖宗那里传了多少话,还不是想逼着自己出兵。可是他们只顾着自己,哪里能想到自己的难处呢?从三藩之乱开始,台湾便跟着捣乱,他马不停蹄地派人去攻克了台湾,西北、东北便接二连三地开始乱起来,一刻也不得消停。每年国家的赋税就只有那么一点儿,自己定下永不加赋的规矩,逢旱涝灾害,还要免赋拨粮赈灾,幸亏自己盯得紧,不然国库年年都要吃亏空。这一次为了造园子的事,御史们接二连三地上折子,殊不知为了不扰民,他已经停了四川采木,连堆山都是土阜平冈,不敢用珍贵湖石。

“启禀皇上,直隶巡抚于成龙于大人殿外求见。”李德全进来禀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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