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酉时中了，林璃早早地用过晚饭，此刻正在屋里头瞧着管家娘子送来的账本。

虽是十几年前的账本了，终究还是有些用的。林璃细细瞧着，这官宦人家终究是与那普通的富户不一样的，便是个文官，手上的铺子田产都这般多，平日里的开销，家中各人吃穿用度，丫头小厮们的工钱，更是大到了她想都不曾想的数字。

林璃一边拿着账本，一边顺着自己的心口，努力按捺住自己没见过世面的模样，却终究还是忍不住啧了两声。十几年前她父亲还未官居四品就已经是这水平了，现下的情状岂不是……

也怨不得人家不给现在的账本，后日便要嫁了，今日若再因着陪送的嫁妆生出些不满意来，岂不坏事。

青荔端了消食的藕粉山楂羹来，瞧着屋里头有些暗，便掌了灯。

林璃道了声谢，边吃着羹边道：“我瞧着咱们府上的铺子田产有这许多，府上人定是管不过来的。今日我也问了管家娘子，她只说一般是在当地雇了人来管的。那每月报过来的收支，府上可有人去查证？”

一听这话，青荔连忙往门外瞅了瞅，瞧着没什么人，这才进来，煞有介事道：“姑娘，这里头的事情可多着了。”

“快些坐下说！”林璃将人拉着坐下，藕粉山楂羹都推到了青荔跟前。

青荔嘿嘿一笑，尝了口山楂羹，“我来这府上少说也七八年了，这里头的事情，还是听过一些的。初起的夫人在时，是月月都查的，后来夫人去了，现在这个夫人续弦之后，便一直都是一季一查。可说是一季一查，我们这些底下的人都知道，不过是多拿着些工钱，每年也未必能去上一回的。”

林璃原不过是想问问这铺子田产如何打理，这下却是愣住了，“母亲她是续弦？”

“姑娘你不知道？”青荔微微愣住了，压低了声音，道：“府上如今的夫人名唤李阮阮，正是先夫人李瑶环的庶妹。”

“先夫人是为何而去的？”林璃微微侧头，瞧着青荔。

青荔听了这问题，明显有些怵，瞧着林璃，似乎有些难以开口。

“可是同我的生母有些关系？”林璃猜到了。

林璃其实只在落地时瞧见过自己生母，可那是她还是个不记事的娃娃，后来便直接被送去乡下了，所以林璃对她这个母亲实在是没什么印象的。其实她年幼时养她的那个村妇刘氏，曾告诉过她，说她是个官家的姑娘，后来被卖到王家。她也曾在年幼受苦时也梦到过被接回家中，却是后来那王家的夫人回回指着她的鼻子骂她的是个毒妇生的，她才慢慢地便打消了这种念头。

后来回了府上，她也曾打探过府上老人的口风，却是不想严得很，没人愿意同她提起她的生母。

“我也是听老人说来的，不过，姑娘需得做些心理准备，我才敢说。”青荔有些犹豫，还带着几分可怜巴巴地瞧着林璃。

林璃早便有心里准备，直接道：“你且说吧。”

“听府上的老人说，当时的秦姨娘她并非是个好相与的，每每与先夫人为难，偏先夫人还是个直肠子，所以府上总是鸡飞狗跳的。”青荔瞧了瞧林璃的面色如常，才继续开了口，“当时先夫人和秦姨娘皆怀了身孕，先夫人的月份大些，没想到都快生了，秦姨娘竟是给夫人送了毒汤去。”

这些林璃虽是不知，倒也并不吃惊，毕竟往日里听过许多她生母的风言风语。

“秦姨娘着人送汤去时，正巧现在的夫人在先夫人的房里头。却是不知为何，汤竟被现如今的夫人喝了，结果当场便中了毒。先夫人本也差不多到日子了，一时又被吓得不行，老爷只好找了稳婆护着生产了。”

林璃微微抬眉，不料竟还有这一出，只是她这生母的手段，有些低劣啊……

“先夫人生了大姑娘之后，便损了元气，没过多久便去了。现在的夫人随是救活了，被接回了李府救治，却伤了女子的本元，大约是不能生育了……”

林璃微蹙了眉，并未急着下定论。

青荔踌躇了片刻，瞧瞧林璃的面色，继续开了口：“后来这事儿还闹出了些风言风语，老爷不得不在秦姨娘生了姑娘你之后将你们母女二人打发了。那时候的老爷一直是仰赖王家，后来便娶了现在的夫人续弦。”

如此看来，这林府现在这位夫人不喜她，也是有些理由的。

捏了捏额头，林璃清醒了清醒，她现下还不知晓到了侯府会如何呢，自己的事情心里都还没个底呢，上一辈的事情现下该放上一放。

林璃轻叹了一口气，一把将青荔抱了住，道：“你可真是我的贴心人儿啊。”

这动作却是将青荔吓得浑身一僵，面儿上通红，连忙推开了她道：“姑娘可不能这般，使不得！会被人说没规矩的。”

“好！好！”林璃笑道，拿起账本，接着瞧了起来。

*

戌时刚过，天色也已经暗下来了，青荔又掌了两盏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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