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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第四个月的某一天晚上，直美伦珠猛地从梦境里惊醒过来，抬起上半身，借着暗暗的月光，看到了自己的双手，是人类的一双手，并且看到了自己长长的头发，巨大的影子头顶有一对鹿角，原来，只是因为做了一个梦，在梦里见到了龙觉，他竟毫无意识地变回了精怪的模样。

其他白鹿都在睡觉，直美伦珠不愿打扰族群，便站起来，轻轻地走了出去。高原的寒风迎面吹过来，他身上穿着巴昌族服饰，戴着巴昌族的项饰，长过身躯的长发毫无修饰，也毫不介意发梢曳地，单手扶着一棵树，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迷惘起来。

背后传来沙沙沙的声音，在这个细微的声音过后，紧接着响起低低的鹿鸣，一个脑电波传来：王，你在想什么？为什么不好好睡觉。

直美伦珠听得明白，一回头，就看到自己身后站着一只雄性白鹿，却是紧紧抿着唇，半垂眸，没有回答。

那只雄性白鹿也变化成了精怪男子的模样，启唇低声说话：“王在人间显然过得很不好，回来以后经常很不高兴啊……”

直美伦珠将背部微微倚着树干，交叉着双臂，垂眸着，依然没有任何表示。

精怪男子解释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关心王的精神状态。”

直美伦珠终于启唇：“我没事，只是睡不着而已，你回去值班吧。”

精怪男子便不再多说，只向他恭敬地点头，一转身，就又变回鹿的原形，跑开了。

我已经完成了约定，离开是理所当然的，他已经是个男子汉了，是应该让他独立生活，可是为什么我还是这么心神不宁？觉得他一定会出事？难道爱情就是这样吗？明明知道不能跟他谈恋爱，为了解脱才回来，结果反而更在乎他的生活。

直美伦珠心想着，缓缓蹲坐下来，背部倚着树干，紧紧闭起眼睛，抬起双手捂住自己的额头，很烦恼很烦恼，脑袋似乎快要炸开了。

风声呼呼，明明什么人语也没有，直美伦珠却总是出现幻听，总是隐隐约约地听到有一个少年在哭着叫‘直美哥哥’，内心不能完完全全地镇定下来。

龙觉的童年在他的心里扎根，根深蒂固，他永远都不会忘记龙觉小时候的样子，‘爱情’这个东西由此从长久的喜爱感情中慢慢产生并分离出来，并且是无声无息的，直到他发现自己会嫉妒，才开始发觉原来自己对人类也会有这样的感情。

人必须和人交蓜，鹿必须和鹿交蓜，这是自然的一般规则，如果逾越的话，必然没有美好的结果。直美伦珠虽然不是普通的鹿，而是仙鹿，可并不希望看到龙觉生老病死至轮回，轮回过后，尽管灵魂可以转世，却已经不再是原来的那个人。

也许没有接吻过，没有拥抱过，没有在床上、在车里翻云覆雨过，‘爱情’这种东西从他回来到至今，一定早就慢慢暗淡下去，暗淡到不着狠迹地消失。

轻轻甩了甩头，他站立起来，决定去找那一棵古树，去寻找帮助。

深夜漆漆静静，他跑上了一个山坡，跑到一棵古树前，面对着树脚上方的那个大洞，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的大洞。

‘自然之子……你来啦……’

一缕空气忽然从黑幽幽的树洞深处飘出来，带来了一个脑电波。

直美伦珠启唇：“我有心事，想在这里说。”顿了顿，沉默了几秒钟后，才肯鼓起勇气继续道：“你知道‘爱情’这个东西吗？我对人类……有了爱情……”

‘爱情啊……从你以怀孕之身回来开始，我就已经知道你在人间发生过什么……你一定烦恼了很久了吧？人跟仙鹿的爱情，不会像人跟人那样顺利……’

树洞深处飘出一缕新鲜空气。

直美伦珠微微垂眸，继续道：“我怀了他的孩子，但是没有告诉他，因为凡人总要经历生老病死，而我们仙鹿跟随地球的寿命，我害怕看到他死亡的那一天。”

‘自然之子，我明白你的烦恼，将来你不仅要看到他的死亡，也会看到他的灵魂转世成另外一个你不认识而又不记得你的人，你也会非常痛苦，但爱情就是如此。我所主宰的繁殖，便是延续幸福，让一切万物皆不惧死亡，死亡亦是新生的开始。’

树洞深处飘出一缕新鲜空气。

直美伦珠缓缓抬眼，回道：“谢谢你的安慰，我想先把孩子生下来。”

树洞继续吐出一缕空气：但愿你能寻得解决的方法。今夜，你来见我也是时候，我感应到人间发生了事情，魔物似乎在人间偷偷制造了傀儡工厂，有着贪欲的凡人进到工厂以后，贪欲被催化升级，成了魔物的傀儡……

直美伦珠惊讶万分：“用凡人制造成傀儡军，让人类自己毁灭自己？！”

树洞再度吐出一缕空气：不得不承认，魔物很了解人类罪恶的一面，并且将这一面利用到了……

直美伦珠立刻决定道：“我立刻回人间去！我想，只要找到傀儡工厂，破坏傀儡工厂，魔物的真身一定会出现！”

树洞又再度吐出一缕空气：加油啊……自然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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